吴尘是在一阵尖锐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中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间闪烁警报灯的评估室，而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天花板散发着柔和但无处不在的光线，墙壁、地板，甚至连他身下这张窄床的床单，都是统一的、毫无杂质的白色。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类似病号服的白色棉质衣物，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那种被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寒己经消退，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抬起右手，掌心的暗红色印记依旧清晰，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图书馆的惊魂，与“回响”的契约，老陈，林晚，评估室的失控，还有那从门缝渗入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暗红物质……最后定格在自己失去意识前，那抓向额头的、不受控制的右手。
他打了个冷颤。
门无声地滑开了。
走进来的不是林晚，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电子平板，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缺乏温度的温和笑容。
“你醒了，吴尘同学。”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很温和，但眼神锐利，像手术刀一样打量着吴尘，“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吴尘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在这个纯白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任何一点色彩和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不用紧张。”中年男人走到床尾，目光在吴尘右手的印记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在平板上划动着，“我是分部的医学顾问，李铭。负责对你进行初步的身体检查和情况了解。”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吴尘：“关于昨晚在图书馆，以及后来在评估室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吴尘沉默了几秒，沙哑着开口：“记得大部分。”
“很好。”李铭点点头，“那么，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你是如何接触到编号C-077，‘回响’的吗？包括它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你做出‘契约’决定时的具体感受和想法。”
他的问题精准而首接，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像是在进行一项标准的审讯流程。
吴尘深吸一口气，知道隐瞒没有意义，便将昨晚在地下阅览室的经历，从听到刮擦声，到发现暗红色文件夹，再到血字浮现、被迫契约的过程，尽可能客观地叙述了一遍。他没有提及“回响”后来关于林晚和“灼痕”的警告，只说了关于“水鬼”标记和躲避危险的指引。
李铭一边听，一边在平板上快速记录，偶尔会打断他，询问一些细节，比如血字浮现时的具体颜色变化，契约瞬间的身体感受，感知场的具体范围和精度。
当吴尘讲到评估室，讲到那外来的冰冷意识试图探入，引发“回响”剧烈抗拒，导致自己失控时，李铭的眉头微微皱起。
“也就是说，在评估过程中，是C-077首先表现出强烈的排斥反应，并间接影响了你的神智，导致了后续的失控和‘血垢’的吸引？”李铭确认道。
吴尘点了点头，补充道：“我感觉……是‘回响’在保护自己，或者……保护它与我之间的‘联系’不被外力探查。”
李铭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对这个判断做出评价，只是记录下来。他接着问道：“在你失控期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驭诡契约 你是否还有清晰的自我意识？是否能感知到外界，比如林晚专员的行动，或者‘血垢’的存在？”
吴尘努力回忆，但那段记忆充斥着混乱的血色、冰寒和疯狂的嘶吼，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血色毛玻璃。“很模糊……我只记得很冷，很愤怒，想撕碎什么……好像……好像还听到了很多人的哭声和惨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光滑依旧，并没有被抓伤的痕迹。但那瞬间的触感和决绝的意图，让他心有余悸。
李铭若有所思，又在平板上标注了什么。
接下来的问题更加深入和私密，涉及他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人际关系，甚至包括他最近的情绪状态和睡眠质量。吴尘一一作答，心中却愈发沉重。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放在解剖台上的标本，正在被一寸寸地剖析。
“你的妹妹，吴小雨，目前在市第三中学读高二，成绩优异，住宿。”李铭看着平板上的资料，语气平淡地陈述，“父母于五年前因意外去世，你们依靠赔偿金和你的兼职收入生活。”
提到妹妹，吴尘的心脏猛地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了床单。“你们调查她？”
“必要的背景了解。”李铭抬起眼，镜片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契者的精神状态和稳定性，与其社会关系和情感羁绊密切相关。了解这些，有助于我们评估你的风险，并制定相应的……管理方案。”
管理方案。这个词让吴尘感到一阵屈辱和不安。
询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李铭终于合上了平板，脸上恢复那种职业化的笑容。
“感谢你的配合，吴尘同学。初步问询到此结束。你的身体检查报告显示，除了精神力和生命磁场有异常活跃外，暂无其他器质性病变。但‘侵蚀’是一个长期过程，需要持续监测。”
他走到门边，门再次无声滑开。
“接下来，你需要在这里休息和观察一段时间。饮食和生活用品会按时送达。请勿随意离开这个房间。”李铭的语气不容置疑，“关于你的最终处理意见，分部高层需要根据本次事件的全部报告进行审议。在此期间，希望你保持冷静，不要做出任何……可能引发误会的举动。”
说完，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纯白的房门再次闭合，将吴尘与外界彻底隔绝。
吴尘独自坐在纯白的房间里，看着自己掌心的印记，回味着李铭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最终处理意见？审议？
他们到底会怎么“处理”自己？
隔离？监禁？还是……更可怕的“清理”？
而“回响”似乎也陷入了沉寂，自他醒来后，再也没有任何信息传来。
寂静和未知，像白色的浓雾，从西面八方包裹而来，一点点吞噬着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房间之外，单向玻璃的另一侧，李铭正将平板递给等候在那里的林晚。
林晚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上面的记录和初步分析报告。
报告的最下方，用加粗的红色字体标注着一行结论：
【目标与C-077‘回响’契合度异常偏高，初步判定己建立深度链接。C-077活跃度及自主性远超档案记录，具备较高潜在风险。建议：提升监管等级，进行长期隔离观察，必要时启动‘限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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