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吴尘感觉按在文件夹上的右手掌心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但诡异的是，传来的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极致深入骨髓的冰寒，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神经。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脑海深处震响的嗡鸣炸开。
暗红色的文件夹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将整个昏暗的阅览室映照得一片诡异猩红。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死寂的冰冷。
吴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扯离了身体，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猩红之海。无数扭曲、破碎、难以理解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大脑——破碎的肢体、流淌的暗河、无声的嘶吼、还有无数闪烁又湮灭的、由血色光芒构成的奇异符号……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脑袋快要被撑爆，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动，视野被血色彻底占据。
“完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来自不远处面如死灰的老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吴尘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发现自己瘫倒在阅览室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后背被冷汗完全浸透，浑身虚脱，提不起一丝力气。
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灯管，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发出稳定而苍白的光，驱散了之前的黑暗，也照亮了周围的一片狼藉——倒塌的书架，散落一地的书籍和档案盒。
刚才那令人窒息的血光和脑海中的恐怖景象消失了，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但他知道不是。
他的右手掌心，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冰冷的刺痛感，像是刚刚被极细的冰针刺穿，留下了一个永恒的印记。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正中，一个复杂的、线条扭曲的印记，正缓缓由殷红褪为暗红，如同一个古老而邪恶的纹身，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皮肤之下。那印记的形状，隐约像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空洞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涌上心头。
他依旧虚弱地躺在地上，视线望着天花板苍白的灯管，但他却“感觉”到了身侧阅览桌桌腿上一道细微的划痕，“感觉”到了几米外散落书籍封面上的烫金字体，“感觉”到了空气中悬浮的、缓慢沉降的尘埃颗粒……
这种感知并非来自视觉、听觉或触觉，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全方位的“场”，以他自身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开来。范围不大，大约只覆盖周身两三米，但在这个范围内，一切细节，哪怕是背后墙壁上剥落的一小块墙皮，都清晰地映射在他的脑海里，分毫毕现。
这就是……契约带来的力量？
“你…你感觉怎么样？”
一个带着惊惧和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吴尘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老陈正站在几步外，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懊悔，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你……”吴尘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陈没有立刻回答，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吴尘摊开的、带着诡异印记的右手，又迅速移开目光，仿佛那是什么极度不祥之物。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
“我叫陈国栋。”他哑声道，“表面上是这里的保安。实际上……我是‘清道夫’的外勤人员。”
清道夫？
又一个陌生的名词。但结合老陈之前的表现，吴尘瞬间明白，这绝对不是指的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清道夫……是做什么的？”吴尘撑着发软的身体，试图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眼前发黑，一阵眩晕。
“负责处理……‘它们’留下的烂摊子。”老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监视、收容、研究，或者在无法收容时，进行‘清理’。”他目光扫过那个暗红色的文件夹，它此刻己经恢复了之前那种不起眼的暗沉，安静地躺在阅览桌上，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异变从未发生。“像这种东西，我们称之为‘诡物’。而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吴尘身上，带着一种让吴尘心头发凉的沉重。
“你现在，是一个‘契者’了。”
契者。
吴尘看着自己掌心的印记，感受着那奇异的感知场，这个词让他既感到一丝拥有力量的虚幻安慰，又涌起巨大的不安。
“契者……会怎么样？”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会获得诡物的部分力量，就像你现在感受到的。”老陈指了指他的右手，“但代价是，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会不断被诡物的‘特性’侵蚀，我们称之为‘沉沦’。”
沉沦……
吴尘想起血书上浮现的“标记”，想起那带着淤泥腥气的脚步声。
“沉沦……最后会怎样？”
“最后？”老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么彻底疯狂，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要么……你的存在本身被扭曲，变成新的‘诡物’。”
变成……诡物？
吴尘如遭雷击，浑身冰冷。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一条通往非人或者毁灭的不归路？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他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道。
老陈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怜悯更重了。“延缓，或许可以。但逆转？至少据我所知，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吴尘淹没。他为了活下去，选择了契约，却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更缓慢、更痛苦的死法？
就在这时，那股奇异的感知场边缘，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的“波动”。
像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澈平静的水面。
那波动来自于……阅览室门口的方向。
吴尘猛地抬头，望向那边。在他的视觉里，门口空无一物，但在他的感知场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刚刚“经过”，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痕迹”，那痕迹带着一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腐烂水腥味。
它……它刚才就在门口？！
老陈注意到他骤变的脸色和目光方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矮胖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扭头看向门口，手再次按上了腰后，那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别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你感觉到什么了？”老陈的声音紧张起来。
吴尘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感受着那正在缓缓消散的、令人作呕的“痕迹”，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它来了。
它刚才就在外面。
它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血书的警告，老陈口中的“标记”和“沉沦”……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无形而绝望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那仿佛在隐隐发热的诡异印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他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而黑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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