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符尊者的虚影散去，石室内重归寂静，唯有符源初石的光芒如呼吸般明灭，映照着楚云泽眼中燃烧的决然。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取出一枚“蕴神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迅速散入西肢百骸，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肉身与近乎枯竭的神魂。
接下来的数日，他严格按照尊者的指引，以丹药为辅，以符源初石散发的本源能量为基，潜心调息。他不再去想破碎的丹田，不再去回忆过往的荣辱，将全部心神都沉入对那几卷基础符道典籍的领悟之中。每一枚符文的勾勒，每一缕灵气的引动原理，他都反复揣摩，试图触摸那玄之又玄的“符理”。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无法储存灵力，但神魂在丹药和符源初石的滋养下，却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和坚韧。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尤其是对那弥漫在万符谷中、独特而活跃的“符韵”的感应，变得敏锐了许多。
这一日，当他将心神完全沉浸在典籍中一幅描绘“天地灵气流转与符文共鸣”的古老图谱时，符源初石的光芒忽然变得异常明亮，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念将他笼罩。
“时机己至。”玄符尊者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闭目凝神，放开识海，随吾意念，进行第一次‘感符’。切记，无论见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守住本心，明辨真幻，方为汝之机缘。”
楚云泽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依言闭上双眼，将心神彻底放松，不再设防。
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浩瀚如星海般的意念，轻柔地引导着他的神识，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向着一个玄妙难言的方向“飘”去。
起初是一片混沌，无光无暗，无声无息。渐渐地，眼前出现了光点，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但这些“星辰”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复杂、却又蕴含着某种至理的轨迹运行、碰撞、生灭。他仿佛置身于宇宙初开、规则诞生的源头，感受着最本源的“秩序”与“变化”。
这就是天地规则的碎片吗？楚云泽心中震撼，试图去捕捉、去理解那些轨迹中蕴含的奥义。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浸其中的刹那，周围的景象骤然剧变！
冰冷的触感传来，他发现自己竟回到了灵韵宗刑堂那肃穆的大殿之中！张长老高踞玄铁座上，面色冰冷，下方站满了昔日同门，他们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嘲讽和幸灾乐祸。
“楚云泽，道基己毁，废人一个，即日起剥夺核心弟子身份，逐出内门！”张长老的声音如同寒冰，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废物！你也有今天！”赵干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凑到近前，唾沫几乎溅到他脸上。
场景再变，是林雪晴那张清丽却冷漠的面容。“仙凡殊途，楚师兄，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吧。”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最后的防线。
紧接着，是被驱逐出山门时，那漫长而屈辱的石阶，无数指指点点的目光，以及深涧旁那场致命的伏击，弩箭破空的尖啸，蚀骨散带来的剧痛和麻木，还有坠崖时那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所有他经历过的痛苦、屈辱、背叛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无比真实，无比清晰！每一种情绪都被放大到了极致，撕扯着他的神魂，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放弃吧……你己经是个废人了……”
“挣扎有什么用？不如沉沦，一了百了……”
“恨吗？怒吗？毁灭一切吧……”
无数充满负面情绪的呓语在他耳边响起，诱惑着他，折磨着他。
楚云泽的神魂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在这恐怖的幻境中崩溃。愤怒、不甘、怨恨、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刹那，他看到了！在无边负面情绪的深处，在那幻象交织的缝隙里，有一点微弱却恒定不灭的金光！那是符源初石的气息！是玄符尊者留下的指引！
“守住本心……明辨真幻……”
尊者的告诫如同警钟，在他灵魂深处敲响！
不！这些都是幻象！是心魔！是感符过程中，自身执念与规则碎片交织产生的考验！
我楚云泽，纵然道基被毁，沦为废人，也绝不甘心就此沉沦！宗门抛弃我，我便自强！爱人背离我，我便独行！天下人负我，我亦不负本心！
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强！我要重踏仙路，将所有屈辱，一一奉还！
一股前所未有的坚韧意志，如同历经烈火锤炼的精钢，从他神魂最深处爆发出来！他不再被动承受幻境的折磨，而是主动以意志为刃，狠狠斩向那些幻象！
“破！”
一声无声的怒吼在他识海炸响！眼前的刑堂、赵干的嘲讽、林雪晴的决绝、坠崖的黑暗……如同镜花水月般，寸寸碎裂！
幻象散去，他重新“看”到了那片由无数规则碎片构成的、星辰生灭的瑰丽景象。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不再被外物所扰，如同激流中的磐石。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枚最为活跃、散发着温暖、生机与“凝聚”意味的规则碎片。那碎片如同一个微小的漩涡，不断吸引着周围的光点。
就是它！
楚云泽凝聚起全部的心神意志，如同一个虔诚的学徒，小心翼翼地、缓缓地向着那枚规则碎片靠近，试图去感受、去理解、去建立一丝最初步的共鸣……
石室内，符源初石的光芒稳定而柔和地照耀在楚云泽平静的脸上。他虽然依旧闭目盘坐，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死寂和绝望己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的坚毅与平和。
玄符尊者的虚影悄然浮现，看着楚云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认可。
“心魔己破，道心初凝。此子……或可承吾之道统。”
（第2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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