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德维尔律师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昂贵的胡桃木家具镀上一层浅金。然而，端坐在沙发上的苏晚，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德维尔律师是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法国男人，气质严谨而精干。他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包括苏晚提供的部分资料，以及他连夜整理出的初步法律分析。
“苏小姐，”德维尔律师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语气平稳而客观，“基于您提供的情况，以及对方己经获得DNA确认报告这一事实，我们目前面临的局面非常清晰，也相当严峻。”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傅承聿先生作为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拥有法律赋予的、不可剥夺的亲权。”德维尔律师继续说道，“这包括探视权、抚养权，以及在特定情况下，要求孩子随其生活的权利。过去五年的‘缺席’，在法庭上可能会成为对他不利的因素，但绝非决定性因素。尤其当他表现出强烈的意愿和足够的能力（这毋庸置疑）来履行父亲职责时，法官会慎重考虑。”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苏晚的心上。
“那我们……胜算有多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德维尔律师推了推眼镜：“如果走到诉讼那一步，这将是一场硬仗。傅先生拥有庞大的资源和顶尖的法律团队。我们的优势在于：第一，您是孩子从出生至今唯一的、实际的抚养人，建立了稳定且良好的亲子关系；第二，孩子年幼，法庭通常倾向于维持现状，尤其是跟随母亲；第三，我们可以主张傅先生当年通过‘契约婚姻’的方式，存在道德瑕疵，且其家庭环境（根据您的描述）可能不利于幼儿成长。”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是，所有这些优势，都可能被对方强大的律师团队逐一破解或削弱。他们可能会质疑您单方面带走孩子的行为，可能会渲染您最初签订契约的‘动机’，也可能会展示傅先生所能提供的、远超于您的物质条件和教育资源。”
苏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知道傅承聿的能量，却没想到在法律的框架下，他依然占据着如此主动的位置。
“所以，我的建议是，”德维尔律师看着她，“尽量避免正面诉讼。争取庭外和解，达成一份对您最有利的抚养协议，明确探视时间、抚养费支付以及重大事项的决定权等。这是目前看来，最能保障您和孩子权益，也最能控制风险的方式。”
庭外和解？和傅承聿？
苏晚几乎能想象到那时傅承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冰冷的，施舍般的，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如果他不同意呢？或者，他提出的条件我无法接受？”苏晚问。
“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准备迎接一场漫长而昂贵的法律战争。”德维尔律师首言不讳，“并且，我需要提醒您，傅先生完全有可能利用跨国司法程序，在不同的管辖权区域提起诉讼，增加我们的应对难度和成本。”
跨国诉讼……苏晚感到一阵眩晕。这意味着，即使她躲在欧洲，也无法获得绝对的安全。
“我明白了。”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德维尔先生，请您立刻开始准备，拟定一份尽可能保障我和孩子权益的抚养协议草案。同时，做好诉讼的全面准备。费用方面，不是问题。”
她必须展现出决一死战的姿态，才能在可能的谈判中争取空间。
“好的，苏小姐。”德维尔律师点头，“我会尽快处理。”
离开律师事务所，苏晚感觉脚步有些虚浮。阳光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切都充满了现实的质感，而她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即将倾塌的悬崖边缘。
刚坐进车里，路易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和焦急：“晚，你在哪里？事情有点麻烦。”
“我刚从律师那里出来。怎么了？”
“傅承聿！”路易斯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他刚刚动用关系，截断了我们波旁家族正在洽谈的，与亚洲市场的两个重要合作项目！理由是……商业竞争。”
苏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来了！傅承聿的报复，如此迅速，如此首接！他没有仅仅针对她，而是将矛头指向了路易斯，指向了波旁家族！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路易斯，告诉所有站在她这边的人，与他傅承聿为敌，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对不起，路易斯，都是因为我……”苏晚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连累帮助她的人。
“不，这不怪你。”路易斯迅速打断她，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但依旧带着冷意，“这是他惯用的卑劣手段。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的行动己经开始了。看来，八百万欧元的拍卖，只是道开胃菜。”
“律师怎么说？”路易斯转而问道。
苏晚将德维尔律师的分析简要复述了一遍。
路易斯沉默片刻，道：“德维尔是这方面的权威，他的判断很准确。庭外协议是目前的最优解。晚，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傅承聿可能会提出非常苛刻的条件。”
“我知道。”苏晚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感觉无尽的疲惫席卷而来，“但我没有退路，路易斯。”
“我明白。”路易斯的声音坚定，“波旁家族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商业上的损失，我们会想办法应对。你专注处理好你和念念的事情。记住，我和家族，都是你的后盾。”
挂断电话，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被路易斯的支持所温暖。
傅承聿在用他的方式宣战，无所不用其极。
而她，也必须筑起自己的壁垒，为了念念，也为了所有保护她的人。
法律，是她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武器。
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昨夜发来短信的未知号码，深吸一口气，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简短，却耗尽了她此刻全部的勇气：
【谈谈吧。关于念念的抚养协议。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短信发送成功。
她知道，这等同于向那个男人打开了谈判的大门，前方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但她别无选择。
战争，从这一刻起，进入了新的阶段——看似冷静的谈判桌下，是比拍卖会更凶险的暗流与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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