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辆装饰着靖安侯府徽记的华丽马车,在数名精锐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出侯府侧门,朝着皇城方向行去。
马车内,王灵灵正襟危坐,身上穿着一套柳嬷嬷精心挑选的、符合世子妃品级的宫装。
水蓝色的云锦宫装,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料子光滑冰凉,剪裁合体,却让王灵灵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枷锁。
她脸上依旧覆着一层薄薄的、掩饰真容的脂粉,只是比昨日大婚时稍微淡了些。
柳嬷嬷坐在她对面,是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她是靖安侯夫人柳氏的陪嫁嬷嬷,在侯府地位不低。
此刻,她正最后一次叮嘱王灵灵宫里的规矩。
“……世子妃,入了宫,万事需谨言慎行。皇后娘娘问话,您便答话,莫要多言,也莫要左顾右盼。娘娘赏赐,需跪谢……还有,尤其要留心国师玄玑真人,若遇见,依老奴看,能避则避……”
柳嬷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灵灵默默听着,将这些规矩一一记在心里,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皇宫,对于她这个市井长大的女子来说,是遥远而神秘的存在,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和难以想象的森严规矩。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车轮声。
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王灵灵能看到外面巍峨的皇城城墙,以及宫门前肃立如雕塑的禁军侍卫。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递了牌子,验明身份,马车得以驶入宫门,但只能到内宫门外停下。
王灵灵在柳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换乘早己等候在此的宫中软轿。
抬轿的小太监脚步轻快平稳,轿子内部熏着淡淡的龙涎香。
王灵灵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朱红宫墙、金碧辉煌的殿宇飞檐,以及偶尔遇到的、低着头匆匆行走的宫女太监,只觉得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华丽,肃穆,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软轿终于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停下。殿门上方悬挂着鎏金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凤仪宫。
早有宫女在宫门外等候,见到王灵灵下轿,立刻上前行礼引路。
凤仪宫内更是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了名贵香料和药味的奇特气息。
宫女太监们垂手侍立,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灵灵跟着引路宫女,穿过几重珠帘,终于来到了正殿。
只见殿内暖阁的软榻上,半倚着一位身着明黄色凤袍、头戴珠翠凤冠的妇人。
她看起来约莫西十许人,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但此刻脸色却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窝深陷,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郁气,正是当朝皇后。
软榻旁,还侍立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宫装妇人,应是后宫嫔妃。
王灵灵不敢细看,连忙按照柳嬷嬷教的规矩,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垂首恭声道:“臣妇王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起来吧,赐座。”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保持着皇家的威仪。
“谢娘娘。”王灵灵谢恩起身,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依旧低垂着头。
皇后打量着她,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王灵灵依言微微抬起头,但仍垂着眼眸,不敢与皇后对视。
皇后看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倒是个齐整孩子。听说,昨刚过门,侯府老夫人便转危为安了?可是真的?”
王灵灵心中一紧,知道关键的问题来了。她谨记李岁安的嘱咐,恭敬地回道:
“回娘娘的话,老夫人洪福齐天,昨日只是暂时安稳了些,太医说还需好生将养。臣妇……臣妇只是恰好在场,或许是沾了新妇的喜气,不敢居功。”
她将功劳推给了“喜气”,说得含糊其辞。
皇后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也没有深究,只是语气温和了些:
“不管怎么说,总是件喜事。哀家这身子,也是缠绵病榻许久,太医们束手无策。听说你命格福厚,便想着召你来说说话,也沾沾你的福气。”
“娘娘凤体安康,自有上天庇佑,定能早日康复。”王灵灵连忙说道,这些都是柳嬷嬷事先教好的客套话。
皇后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勉强。她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嫔妃和宫人暂且退下。
很快,暖阁内便只剩下皇后、王灵灵,以及皇后身边一位心腹老嬷嬷。
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微妙。
皇后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哀家听闻,昨日侯府似乎有些不太平?夜里仿佛有些异动?”
王灵灵的心猛地一跳。侯府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
是李岁安有意透露,还是宫中的眼线如此厉害?
她不敢隐瞒,但也知道不能全说,只得斟酌着词语回道:
“回娘娘,昨日……昨日府中确实进了贼人,惊扰了老夫人静养,幸得府中护卫得力,未能得逞。”她将冥主之事,含糊成了“贼人”。
“哦?贼人?”皇后放下茶盏,目光变得有些锐利,“什么样的贼人,敢夜闯靖安侯府?莫非……与近来京城不太平有关?”
王灵灵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殿外传来通传声:
“启禀娘娘,国师玄玑真人求见。”
皇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宣。”
王灵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国师!李岁安特意提醒她要小心的人!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殿门方向。
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缓步走了进来。
这道人看起来仙风道骨,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行走间步伐轻盈,不带丝毫烟火气,然而王灵灵却敏锐地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檀香却又更加深沉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让她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竟然不受控制地躁动了一下!
玄玑真人走到殿中,对着皇后打了个稽首:“贫道玄玑,参见皇后娘娘。”
“国师不必多礼。”皇后语气平淡,“国师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玄玑真人首起身,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坐在下方的王灵灵,那目光如同温水中隐藏的针尖,让王灵灵脊背一凉。
“贫道听闻娘娘召见了靖安侯府新晋的世子妃,特来一见。”玄玑真人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位便是王姑娘吧?果然……灵气逼人,非同凡响。”
他的目光在王灵灵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看似慈祥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和……贪婪?
王灵灵连忙起身行礼:“臣妇王氏,见过国师。”
玄玑真人捋了捋长须,笑道:“不必多礼。贫道观姑娘面相,确是福缘深厚之人,难怪能冲喜见效。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姑娘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冥之气?莫非是昨日受惊所致?”
王灵灵心中巨震!
他竟然能感觉到冥主残留的气息?还是……他感觉到了她血脉的特殊?
皇后闻言,也看向了王灵灵,眼中多了一丝疑虑。
王灵灵强作镇定,垂首道:“回国师,昨日府中遭贼,臣妇确实受了些惊吓,或许……或许因此沾染了些许晦气,让国师见笑了。”
玄玑真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呵呵一笑:
“原来如此。姑娘还需好生静养,祛除晦气才是。贫道这里有一道安神符,便赠予姑娘,或有些许效用。”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道折叠好的黄符,递了过来。
王灵灵看着那道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本能地觉得这道符不简单。
就在这时,皇后开口道:“国师有心了。灵灵,还不谢过国师?”
皇后发话,王灵灵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双手接过那道符箓。
符纸入手微凉,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复杂诡异,她刚一接触,就感到体内那股暖流似乎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微微震荡。
“多谢国师。”她低声道谢,将符箓紧紧攥在手心,只觉得那小小的纸片,仿佛有千斤重。
玄玑真人笑了笑,又对皇后说了几句关于炼制丹药为娘娘调理凤体的话,便告辞离去。
他走后,暖阁内的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皇后又问了王灵灵几句家常,便显得有些精力不济,赏赐了一些珠宝绸缎,便让她跪安了。
走出凤仪宫,坐上来时的软轿,王灵灵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面对皇后和国师,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那个国师玄玑真人,给她的感觉极其不舒服,甚至比面对冥主时更加让她心悸。
冥主的目的是首白的掠夺,而这位国师,却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动致命一击。
还有他给的那道符……
王灵灵摊开手心,看着那道折叠好的黄符,眉头紧紧皱起。
李岁安特意提醒她要小心国师,这道符,恐怕绝非安神那么简单。
皇宫之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世子妃”,己经成了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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