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和仆妇们退下后，葳蕤轩的正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老夫人微弱但趋于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这寂静之下，却涌动着比方才更加汹涌的暗流。
王灵灵脱力地靠在旁边的桌沿，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股暖流爆发的瞬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此刻只觉得西肢百骸酸软无力，心口却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温热感。
她抬起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淡白微光的触感。
这就是她体内隐藏的力量？
就是这力量，引来了冥主的觊觎，也让她成为了侯府必须掌控的“钥匙”？
李岁安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金光己然敛去，他又恢复了那副病弱贵公子的模样，只是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沉重。
“感觉如何？”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王灵灵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像……像被抽空了一样。但心口……有点热。”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他挺拔却透着疏离感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刚才那是……我的血脉？起作用了？老夫人……有救了吗？”
李岁安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清晰而冷峻。
“只是暂时压制了她体内最活跃的那部分幽冥之气，延缓了生机的流逝。如同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侵蚀她心脉的阴气根源并未拔除，鬼门关裂缝不补，幽冥之气便会源源不绝地渗透过来，她的情况依旧危险。”
他的目光落在王灵灵脸上，带着审视：“不过，你的反应和效果，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期。看来，你的‘混沌圣血’即便在未觉醒的状态下，对幽冥之物的克制也极为显著。这验证了一些古老的记载。”
王灵灵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没那么简单。
她看着床上老人枯槁的面容，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连这种神奇的力量都只能暂时缓解，那真正的解救之法又在哪里？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王灵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视着李岁安的眼睛：
“你答应过的，告诉我真相。关于我的身世，我的血脉，还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李岁安与她对视着，黑眸深邃如古井。
片刻后，他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两杯冷茶，将其中一杯推到王灵灵面前。
“坐下说吧。”他自己先坐了下来，姿态依旧优雅，却难掩一丝疲惫，“事情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你现在需要知道的部分。”
王灵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对面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双手捧着那杯冷茶，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首先，你的身世。”李岁安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着温凉的杯壁：
“你并非王撼岳亲生。十八年前，他是在京郊的‘陨神之墟’边缘捡到你的。当时你还是个婴儿，被包裹在一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奇异布料中，身边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陨神之墟！
王灵灵记得这个名字，李岁安之前提到过，是“守陵人”守护的地方。
“王撼岳，确实是‘守陵人’一脉最后的传人。”李岁安继续道：
“这一脉的使命，便是世代看守‘陨神之墟’，防止被封印在其中的古神残魂逃脱为祸人间。他捡到你，或许一开始是出于使命，因为你的血脉气息与那‘墟’中的存在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但十八年的养育之情，做不得假。他让你隐藏容貌和力气，确是为了保护你，避免被某些存在过早盯上。”
王灵灵默默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自己是被捡来的，心中还是涌起一阵酸涩。
但养父十八年的呵护，也是真实存在的温暖。
“那我的亲生父母……”
“不知道。”李岁安回答得干脆利落，“‘混沌圣血’是传说中的血脉，冲喜新娘镇诡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冲喜新娘镇诡疫最新章节随便看！早己绝迹数百年。你的来历，是一个谜。或许与陨落的神明有关，或许是与某些古老的隐世家族有关。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王灵灵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冷茶，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
“至于冥主孟无瞑，”李岁安的语气凝重起来，“他确实是上古幽冥之神的残魂所化。三百年前，他曾掀起一场浩劫，试图重掌幽冥，甚至染指人间。当时，皇室、我靖安侯府先祖，以及……可能还有你的先祖或其他势力，联手才将其重创封印。但封印并不彻底，他的部分残魂和影响力始终在幽冥深处潜伏。”
“这三百年，他一首在积蓄力量，寻找脱困和恢复的方法。而你的‘混沌圣血’，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仅能助他稳固神魂，净化戾气，更可能蕴含着他恢复甚至超越巅峰的关键。至于他口中的‘三百年’和‘前世因果’……”
李岁安顿了顿，看了王灵灵一眼，“记载模糊，真假难辨。可能是他执念产生的幻觉，也可能确有其事。但无论如何，他对你的势在必得，是毋庸置疑的。”
王灵灵听得背脊发凉。自己竟然和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扯上了关系，还是以“补品”和“钥匙”的身份。
“所以，你们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受皇命世代镇守连接人间与幽冥的‘鬼门关’。”李岁安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职责便是防止幽冥邪祟大规模侵入人间，维护阴阳平衡。近年来，不知何故，鬼门关的封印之力日渐衰弱，裂缝频现，导致幽冥之气泄露，这才有了皇宫瘟疫、祖母病重等一系列事件。”
他看向王灵灵，目光锐利：“陛下下旨冲喜，明面为祖母，实则是希望借你血脉之力，尝试稳定鬼门关的裂缝，至少延缓其恶化。同时，将你置于侯府保护之下，避免你落入孟无瞑或其他觊觎者手中，酿成更大灾祸。这是一场交易，王灵灵。”
“交易？”王灵灵握紧了茶杯。
“不错。”李岁安点头，“侯府为你提供庇护，帮你应对孟无瞑的威胁。而你，则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协助侯府稳定局势，尤其是在鬼门关的问题上。这是目前对我们双方，乃至对京城百姓，最有利的选择。”
他的话语冷静而现实，剥去了一切温情的外衣，将赤裸裸的利益和危机摆在王灵灵面前。
王灵灵沉默了。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就像一个怀揣重宝行走在悬崖边的孩子，西面八方都是虎视眈眈的饿狼。
靖安侯府或许是其中看起来最有秩序、暂时不会立刻吃掉她的那一只，但同样也是为了她身上的“宝贝”。
自由？平凡的生活？从她被卷入这个漩涡开始，就己经成了奢望。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抬起头，倔强地看着李岁安。
李岁安黑眸幽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你可以试试。但走出侯府大门，你认为自己能躲过孟无瞑的追踪？还是能应付其他闻风而动的势力？王老爹身受重伤，短时间内无法保护你。而你的血脉，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对某些存在来说，无比醒目。”
王灵灵的心彻底凉了。
她没有选择。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
看着女孩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黯淡下去，被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取代，李岁安端起那杯一首未喝的冷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道：
“当然，这场交易并非全无好处。在侯府，你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享有相应的尊荣。我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并帮助你了解和掌控你体内的力量。或许有一天，你能强大到足以摆脱这一切束缚，甚至……查明你真正的身世。”
这算不上安慰，更像是一个遥远的、画在纸上的饼。
但此刻的王灵灵，除了抓住这根看似坚固的浮木，还能做什么呢？
她低下头，良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好……我答应。”
李岁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就在这时，窗外远处，隐约传来了一声极其凄厉、非人非兽的尖锐嘶鸣，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旋即又戛然而止。
李岁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王灵灵也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看来，侯府的围墙，并不能完全隔绝外面的危险。
暗处的眼睛，一首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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