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天的风裹着暖意漫过街道时，晨雾还未完全散尽，街角的梧桐刚抽出新绿，林砚和苏晚终于兑现了去年雪天里定下的种桂花树约定。他们特意选了个周末的清晨去花市，天刚亮，青石板路还沾着露水，花市入口就飘着淡淡的草木香——那是带着泥土潮气的绿萝香、裹着清甜的栀子香，还有刚修剪过的松柏散发的凛冽气息，混在一起，成了春天最鲜活的味道。
林砚推着一辆浅木色小推车，车把手上挂着两人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折叠小铲和洒水壶；苏晚走在旁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写满“选苗攻略”的便签，纸角被指尖捏得有些发皱。那是她前一晚查了半宿资料整理的，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黑色水笔画出桂花树的形态示意图，树干旁标着“首径5cm以上、无弯曲”，根系位置画了个圈，写着“须根完整、无腐烂”，甚至还在页脚补了行小字“选金桂，香气浓，适合庭院”，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图案，和她木戒上的纹样一样。
走到花市深处一家老字号花店前，两人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这家店的木门是旧松木做的，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老周花坊”，门口摆着几盆刚上盆的月季，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正用软布擦拭一棵半人高的桂花苗，枝叶间己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新芽，像撒在枝头的绿宝石。
“姑娘小伙儿是来选树苗的？”老人抬头看见他们，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指了指手里的桂花苗，“这是金桂，品种纯，开花香得很，隔着两条街都能闻见，最适合种在院子里。”他说着，轻轻拨了拨枝叶，“你们要是诚心种，我再送你们一袋腐熟的有机肥，都是我自己攒的，保准它明年就能开花。”
苏晚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触感柔软又带着韧性，晨露沾在指腹，凉丝丝的。她抬头想和林砚说些什么，正好撞见他眼里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温柔，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雀跃。林砚蹲下来，指了指树苗的枝干：“你看这枝干的弧度，像不像星图上‘晚星’旁的伴星轨迹？”苏晚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主枝微微上扬，侧枝轻轻舒展，和她曾在林砚的星图册里见过的轨迹几乎一模一样，心里瞬间漾起一阵甜。
把桂花苗运回“砚知书社”时，门口己经围了几位熟客。住在隔壁的张阿姨扛着一把铁锹跑过来，笑着说：“我早上听见动静就猜是你们回来了，这坑我来挖，保证又深又圆！”常来书店看书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粉色水杯，蹲在树苗旁边，仰着小脸问苏晚：“苏晚姐姐，我能给小树苗浇水吗？”说着举起杯子，大家凑过去一看，杯里装的竟是没喝完的桂花乌龙，琥珀色的茶汤里还飘着几片桂花，逗得众人笑个不停，连空气里都飘着甜意。
林砚从店里拿出卷尺，在院子里来回量了半天，时而蹲下来看天窗的位置，时而抬头观察阳光的走向，最终把坑选在天窗正下方。“这样秋天开花时，坐在店里翻书，抬头就能看见枝叶，香味顺着天窗飘进来，混着旧书的油墨香，多好。”他说着，又指了指夜空的方向，“晚上看星星时，桂花的香气还能飘进天窗里，就像星星也带着花香。”
苏晚蹲在旁边帮他扶着树苗，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土填回去，指尖偶尔碰到他沾着泥土的手，粗糙的触感带着暖意，像春风吹过的草地，在她心里轻轻挠着，软得发甜。张阿姨在旁边打趣：“小林做事就是细致，这棵树跟着你们，准能长得好。”林砚笑着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填完土后还特意用脚轻轻踩实，又从包里拿出洒水壶，慢慢浇了圈水，生怕水流太急冲坏了根系。
种好树苗后，林砚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块小木牌。木牌是浅胡桃木做的，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砚知桂”三个字，字体隽秀，边缘还刻着一道细细的星轨，和苏晚的木戒、去年冬天织的雪人围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以后这棵树就是我们的‘专属桂’了。”他踮起脚，把木牌轻轻挂在最显眼的树枝上，阳光透过嫩绿的叶片落在木牌上，在字里行间投下细碎的光斑，满是暖意。
苏晚则从店里搬来一个小小的木质围栏，围在树苗周围，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用胶带仔细贴在围栏上。便签上是她娟秀的字迹：“桂花树成长日记·第一天：今天和林先生一起种下你，春风很暖，你有嫩绿的芽，我们有满心的期待。等你开花时，我们就一起在树下看星星，听风讲季节的故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桂花苗的枝叶越来越茂盛。苏晚每天开店第一件事，就是拎着洒水壶去院子里给桂花树浇水，有时会蹲下来和它说说话，说说店里的趣事，说说昨晚看到的星星；林砚则会在傍晚时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星图册，给她讲星图上新发现的星座故事，比如哪颗星是“猎户座的腰带”，哪颗星在夏天会变得最亮。
有次苏晚要去邻市出差一周，出发前特意在手机里下载了植物生长监控APP，摄像头就对着桂花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APP远程看桂花树的状态。她还不忘给林砚发消息，语气里满是叮嘱：“记得给它松松土，别浇太多水，最近雨水多，浇多了根系会烂的。要是有蚜虫，就用我放在阳台的肥皂水喷一喷，别用农药，对它不好。”
林砚每次都会及时回复，还会附上一张桂花树的照片。有时是清晨叶片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地挂在叶尖；有时是午后落在树下的小鸟，歪着头啄食草籽；还有时是傍晚的夕阳洒在枝叶上，把叶片染成暖金色。每张照片的角落，总能看到他手写的便签，字迹温柔：“放心，你的‘砚知桂’很好，今天又长了两片新叶，比昨天更绿了”“刚才有只麻雀停在树枝上，好像在和它打招呼”“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给它施点肥，让它长得更快些”。
入秋的第一个周末，苏晚早上推开店门，一阵熟悉的甜香突然飘进鼻腔——是桂花香！她快步走到院子里，只见桂花树的枝叶间缀满了细碎的金黄色花朵，像撒了把碎金，又像星星落在枝头。风一吹，花瓣轻轻颤动，香气漫过院子，飘进书店里，混着旧书的油墨香，成了独属于“砚知书社”的秋天味道，温暖又治愈。
林砚早就站在树下等她，穿着一件浅灰色针织衫，手里捧着一杯新泡的桂花乌龙，透明的玻璃杯里，桂花在茶汤里轻轻舒展，杯沿飘着白雾，甜香袅袅。“昨晚查了星图，今晚有猎户座伴月，月亮会很亮，星星也会很清晰。”他把杯子递到苏晚手里，声音温柔，“我们可以在树下摆张桌子，一边喝桂花茶，一边看星星，兑现春天的约定。”
傍晚时，林砚从店里搬来一张小木桌，摆在桂花树下，桌上放着那盏熟悉的“第三颗星”灯——灯是他亲手做的，灯罩上画着星轨，点亮后会在墙上投出漫天星光。旁边还放着两人的星空日记，封面己经有些磨损，却满是回忆。林砚还特意在厨房里做了桂花糕，白色的糕体上点缀着细碎的桂花，甜香裹着热气，飘得满院子都是，连路过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头问：“小林小苏，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小女孩和张阿姨也来凑热闹。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画纸和彩笔，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地画着桂花树和星空，画纸上的桂花树开满了金色的花，星空里有弯弯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还在角落画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张阿姨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剥着橘子，橘子的清香混着桂花香，格外舒服。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笑着说：“你们俩这日子，过得比画还美，我看着都觉得心里甜。”
夜色渐深，月亮慢慢爬上来，像一块温润的白玉挂在夜空。猎户座的星星在月亮旁闪烁，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苏晚靠在林砚怀里，身上盖着他带来的薄毯，手里拿着星空日记，轻轻翻到最新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桂花树开花的照片，照片里的桂花金灿灿的，背景是湛蓝的天空。照片旁边是林砚写的字，字迹里满是温柔：“今日，‘砚知桂’第一次开花，金桂满枝，香气满院。和晚晚一起在树下看星星，春风里的约定，在秋夜里圆满。下一个约定：等明年冬天，一起在桂花树下堆个带着花香的雪人，让雪人也尝尝桂花的甜。”
苏晚抬头看向林砚，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他眼里映着月光和星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她抬手摸了摸手上的木戒，指尖划过戒面上的星轨，又看了看树上的“砚知桂”，木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最好的未来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把每个季节的约定都藏进时光里——从暴雨里的初遇到雪天的雪人，从星空下的读书会到桂花树下的月光，从春天种下的树苗到秋天绽放的桂花，每一个细碎的瞬间，都像星轨一样，慢慢铺成了属于他们的、永远带着暖意的故事。
风又吹过桂花树，花瓣轻轻落在星空日记上，金黄色的花瓣贴着纸页，像给这个秋天的约定，盖了一枚温柔的印章。苏晚把日记轻轻合起，靠在林砚肩头，闻着满院的桂花香，听着他轻声讲着星星的故事，心里满是安稳。她知道，这棵“砚知桂”会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而他们的约定，也会像这桂花一样，在时光里，开出更多温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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