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集结号”的效果立竿见影。周末一过,江小柚便带着全新的战略方针和满血复活的斗志,重新出现在了顾言深的生活半径内。这一次,她不再执着于投放那些被他精准解构的“情感刺激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也更基础的领域——社交基础建设。
根据陆子昂“缺乏体验”的诊断和秦瑶“创造共同记忆”的建议,江小柚将新阶段的首个任务锁定为:【任务2.0:让他交一个朋友】。当然,这个“朋友”的范畴可以很宽泛,至少先从“能一起进行非学术性社交活动的人”开始。
而实现这一目标的第一步,就是创造一个最基础、压力最小的社交场景——共享午餐。
周二中午放学铃一响,江小柚便深吸一口气,拉着早就候在一旁、眼睛亮晶晶满是“看戏”兴奋的秦瑶,目标明确地堵在了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独自前往食堂的顾言深面前。
“顾言深同学!”江小柚扬起一个自认为最不具有攻击性、最像是“偶然想起”的笑容,“我和秦瑶正要去食堂,要不要一起?”
顾言深停下脚步,看了看江小柚,又看了看她身边一脸“我只是路过”但眼神写满“答应她答应她”的秦瑶。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逡巡,似乎在处理“多人共同进餐”这一社交指令。
就在江小柚以为他又要开始分析“集体进食行为对个体消化效率的影响”时,他却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用他那平稳的声线吐出一个字:“好。”
答应了?!这么简单?
江小柚和秦瑶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又暗含惊喜的眼神。
去食堂的路上,形成了奇特的三人行。江小柚和秦瑶并肩走在前面,努力寻找着话题,试图营造轻松的氛围,而顾言深则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道安静而好看的背景板。
打好饭,找到一张靠窗的西人桌坐下。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江小柚努力调动气氛:“顾言深,这里的糖醋排骨好像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看?”
顾言深:“根据营养成分表和首观的油脂覆盖量分析,它的糖分和脂肪摄入性价比低于其他蛋白选项。”
江小柚:“……”
秦瑶试图救场,讲了个班级里的趣事。
顾言深听完,认真提问:“这个事件的幽默点,是基于当事人行为与普遍行为模式的偏差,还是基于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认知落差?”
秦瑶:“……”她求助般地看向江小柚。
场面一度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尴尬。只有顾言深安静进食的声音,和他偶尔就食物成分、食堂人流效率发表的几句客观评论,在空气中清晰可辨。
江小柚感觉脸颊肌肉因为维持笑容而有些发酸。她看着对面坐姿端正、咀嚼动作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顾言深,再看看周围其他餐桌热闹喧哗、勾肩搭背的同学,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任务2.0:让他交一个朋友】……看起来,道阻且长。
她甚至开始有点后悔拉上秦瑶,让闺蜜也来体验这种能把天聊死的终极尬局。
就在江小柚内心哀嚎,准备放弃治疗、默默扒饭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极其细微的细节。
秦瑶带来的、据说是她妈妈手工烤制的小饼干,作为餐后零食分享给了大家。江小柚吃得眼睛眯起,忍不住夸赞:“瑶瑶,这个巧克力豆饼干太好吃了!比小卖部卖的那个‘星星牌’好吃多了!”
“那当然!”秦瑶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妈的独家配方!”
当时顾言深并没有对饼干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依言取用了一块,安静地吃完。
然而,在午餐结束,三人起身离开食堂时,江小柚无意间瞥见,顾言深的视线似乎极其快速地从秦瑶手中那个装着剩余饼干的透明包装袋上扫过,目光在那个显眼的“星星牌”商标上停留了大约0.5秒。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但江小柚的心,却因为这不经意的一瞥,猛地动了一下。
他……是在确认饼干品牌吗?
是因为她刚才随口比较了两种饼干的口感?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她不敢确定,这仅仅是出于他惯有的、对一切信息的收集癖好,还是隐含了某种更特别的关注?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顾言深,他却己经收回了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眼神流转只是她的错觉。
这次午餐会,表面上看,无疑又是一次失败的社交尝试。预期的轻松愉快没有出现,尴尬几乎凝结成了实体。
但是……
江小柚悄悄攥紧了手指。
她好像又捕捉到了那个在物理课上出现过的、类似于“0.17秒注视”的微妙信号。这次不是目光,是一个关于“星星牌”饼干的、无声的品牌确认。
他在收集关于她的信息?哪怕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此随口一提的偏好?
这个认知,像一颗被小心埋藏起来的种子,在她心底悄然生根。虽然看不见破土而出的绿芽,但她能感觉到那片土壤之下,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回去的路上,江小柚没有再试图强行聊天。她只是安静地走着,偶尔和秦瑶说一两句,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那个沉默的身影。
挫败感依然存在,但己经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观察与发现”的兴奋感所覆盖。
她打开脑海中的任务手册,在【任务2.0:让他交一个朋友】后面,画上了一个代表“进行中/需长期努力”的三角符号。
然后在下面添上一行新的记录:
【非任务观察记录 - 编号003】
事件:目标对象在多人午餐社交场景中表现被动,沟通存在显著障碍。但疑似对执行者无意中提及的零食品牌偏好(星星牌饼干)产生了标记行为。
分析:社交融入任务任重道远。但目标对执行者相关信息的收集行为持续,可能意味着关注度的进一步提升。
下一步:维持轻度社交互动频率,重点观察此类“信息标记”行为是否重复出现及其具体情境。
合上脑海中的手册,江小柚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轻呼出一口气。
让他笑,很难。
让他交朋友,也很难。
但是,一点点,一寸寸,让他那由逻辑和数据构筑的世界里,慢慢留下关于“江小柚”的痕迹……这件事,似乎,正在悄然发生。
这感觉,还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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