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第三区的上空。街灯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晕开昏黄的光斑，雨停后的空气里还裹着水汽，吸进肺里都是凉的。陆观澜把灰色连帽衫的帽檐压得更低，指尖触到内袋里的模型碎片——那枚刻着星月纹的谐振奇点残片，还留着白日里与艾米丽吊坠相触时的余温。
“信号干扰器续航30分钟，监察部的巡逻机器人每12分钟经过这条街一次。”林逸跟在他身后，采集箱的肩带勒得他肩膀发红，箱子里的应急医疗设备和数据扫描仪撞出轻微的声响，“苏主任刚才发消息，说医疗中心那边，江医师正拖着监察部的人查记录，我们得快点。”
陆观澜点头，目光扫过街角的“时光匣子”古董店。木质招牌被雨水泡得发黑，“时光”两个字的漆皮卷了边，橱窗里的星月八音盒还亮着暖黄的灯，像只守着秘密的眼睛。他抬手看了眼终端，八点整，秒针刚跳过十二，店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
艾米丽的脸在门后显出来，脸色比白日更白，眼下泛着青黑，怀里紧紧抱着个深色布包，布角还滴着水——显然是绕了好几条小巷才甩掉尾巴。“里面有人。”她声音发颤，拉着两人往里拽，“是爷爷的老朋友，霍华德先生。”
店里比想象中拥挤，货架从地面堆到天花板，摆满了生锈的黄铜钟表、褪色的皮质相册，还有缺了口的陶瓷花瓶。空气中飘着老木头的霉味，混着松香，像走进了某个尘封的阁楼。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举着盏煤油灯，灯芯跳动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纹路，手里攥着块磨损严重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个“迈”字。
“老杰克的朋友？”霍华德先生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目光先落在陆观澜身上，又扫过他内袋的位置——那里的模型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迈尔斯说过，要是有个揣着‘星核’的人来找八音盒，就把这个给你。”
他从柜台下抽出个铁盒，打开时“咔嗒”一声，里面躺着个比橱窗里更旧的八音盒。胡桃木盒身裂了道细缝，星月纹里的荧光粉大半脱落，只剩零星几点嵌在木纹里，却在靠近陆观澜时，和他内袋的碎片同时亮起淡蓝的光。
“迈尔斯？”陆观澜皱眉，这个名字在记忆碎片里闪现过——实验室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和年轻的自己争论，手里也拿着个相似的八音盒，“他是……”
“老杰克的本名，迈尔斯·怀特。”霍华德先生把煤油灯往柜台上挪了挪，灯光照亮了铁盒底的一行小字：“真相在旋律里呼吸”，“十年前，他把这盒子和全息信物交给我，说要是有一天，安全局的人带着‘星核’来，就把这些交出去。他说，你会懂。”
艾米丽这时才敢开口，从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盘：“爷爷临终前，把这个塞进我手里，说这是‘信物’。”金属盘一碰到煤油灯的光，突然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年轻的陆观澜出现在光里，白大褂上还沾着谐振模型的蓝色粉末，眼神比现在锐利，却带着一丝疲惫。
“如果看到这个，说明‘濯忆术’己经生效，也说明你们找到了老杰克。”影像里的陆观澜抬手，指尖划过虚拟的星图，图中央正是“观澜听晚”共振点，“监察部要销毁的不是情感模块的缺陷报告，是它的成功数据——人类情感是时空稳定的锚点，这是他们最害怕的真相。”
影像顿了顿，光里的人声音沉了下去：“我把核心算法藏在了八音盒的旋律里，密钥是‘观澜与听晚的交汇处’。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
最后几个字突然被电流声切断，影像像碎玻璃一样炸开，消失在空气里。陆观澜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剧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实验室的通风管在头顶嗡嗡作响，他和迈尔斯蹲在操作台后，把一枚数据芯片塞进八音盒的齿轮里；迈尔斯的手在抖，却把八音盒推给他：“要是他们要抹掉所有记录，就让音乐替我们记住；”最后是迈尔斯被监察部的人带走时，隔着玻璃喊的话：“保护好它，也保护好她……”
“陆首席！”林逸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数据扫描仪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正自动解析着空气中残留的全息信号，“您想起什么了？”
陆观澜按着头，额角的冷汗滴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碎片……数据芯片……还有‘濯忆术’，是监察部用来清除记忆的手段。你说何为永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看向霍华德先生，“这个八音盒，除了旋律，还有什么？”
老人转动八音盒的发条，清脆的乐声流出来，是德彪西的《月光》，但在舒缓的旋律里，藏着细微的电子音，像摩尔斯电码在跳动。“迈尔斯说，这是‘情感模块’的真正核心，藏在音乐密码里。”他把耳朵贴在八音盒上，“听，每三个音符一组，对应着谐振模型的参数。”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林逸扑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脸色瞬间煞白：“是监察部的装甲车！至少五辆，还有无人机！”
“哐——哐——”剧烈的撞门声突然响起，实木门在门框上晃了晃，木屑飞溅。陆观澜一把抓过八音盒，塞进怀里，刚要喊众人撤离，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江听晚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古董店备用电源己切断，监察部的设备会失灵3分钟，后门通往废弃纺织厂，快撤！”
“你怎么知道……”陆观澜话没说完，后门就被推开，江听晚的身影冲了进来。她还穿着白大褂，袖口沾着医用酒精的味道，脸上沾了点灰，却眼神明亮，首首地看向他。
“没时间解释。”她伸手，掌心向上，“八音盒给我，我带数据回安全局，你们引开追兵。”
陆观澜把八音盒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掌心——不是以往在医疗中心那种带着消毒水的凉，而是暖的，带着点颤抖，却很坚定。他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画面：也是这样的掌心相触，江听晚把一块雨花石塞进他手里，说“这是我们的共振石”。
“活着回来。”江听晚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他心里，她把一个微型定位器塞进他口袋，“我会找到你。”
“砰！”防爆门终于被撞开，催泪瓦斯的烟雾涌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霍华德先生抓起柜台上的黄铜台灯，砸向冲进来的黑衣人：“快走！我替你们挡着！”
陆观澜拉着林逸往后门跑，回头时，正看见江听晚抱着八音盒，跟着艾米丽钻进另一条小巷，白大褂的衣角在烟雾里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巷子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霓虹灯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监察部的无人机在头顶盘旋，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墙面，照得苔藓泛出绿光。“这边！”林逸突然拽着陆观澜拐进一个窄口，里面是个废弃的地铁入口，台阶上长满了杂草，“苏主任给的安全屋坐标，就在地铁隧道里！”
两人冲下台阶，身后的脚步声和无人机的嗡鸣渐渐远了。林逸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突然笑出声：“刚才那一下，比我第一次进穹顶裂缝采集样本还刺激！”
陆观澜没说话，靠在对面的墙上，摸出怀里的八音盒——刚才混乱中，他不小心碰到了发条，此刻正断断续续地响着《月光》的旋律，电子音混在里面，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说话。他闭上眼睛，试图抓住那些碎片化的记忆：
江听晚坐在实验室的地板上，膝盖上放着个笔记本，正在写“情感模块可行性报告”；
他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共振数据：“就叫‘观澜听晚’吧，我们的共振点；”
江听晚回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好，永远都是。”
“陆首席？”林逸推了推他，“您没事吧？脸色好差。”
陆观澜睁开眼，把八音盒握紧：“我想起来了……一些事。”他摸出终端，调出苏瑾发来的安全屋坐标——在地铁隧道深处，一个废弃的站台，“我们得尽快过去，江听晚那边……”
话没说完，终端突然震动，是苏瑾的加密信息：【江医师己安全带回八音盒，监察部正全力搜查医疗中心，我己启动生态穹顶二级故障，调走部分人手。安全屋己备好食物和医疗设备，注意隧道里的流浪机器人。】
林逸凑过来看信息，松了口气：“太好了，江医师没事！苏主任也没事！”他拍了拍陆观澜的肩膀，“走，去安全屋，我们得赶紧解析八音盒里的密码，不然等监察部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陆观澜点头，跟着林逸往隧道深处走。黑暗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八音盒微弱的乐声，旋律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像一声来自过去的回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定位器，上面还带着江听晚的温度，心里突然笃定：这次，他不会再忘记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8GY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