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伪善探病**
萧景桓踏入内室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温柔。
他今日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温文尔雅。若非陆清晚早己看透这皮囊之下是何等狠毒的心肠，几乎又要被这表象所骗。
“晚晚，”他快步走到床前，语气满是心疼，“怎会突然如此？可是近日操劳及笄之礼，累着了？御医怎么说？”
他自然而然地想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伸出手，似乎想探一探她的额头。
陆清晚却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簌簌发抖，仿佛脆弱得下一秒就要散架。
萧景桓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但很快又被更深切的“关怀”取代。他收回手，叹道：“定是累坏了。我己吩咐人去库房取了那支百年老参，给你补补身子。”
“劳烦世子挂心。”陆清晚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许是……许是前几日贪看杂书，夜深着了凉，又因这及笄之礼心中紧张，这才……”她抬起朦胧泪眼，怯生生地望向他，“世子不会怪我……搞砸了及笄礼吧？”
她这副惊惧柔弱、唯恐他责怪的模样，极大取悦了萧景桓的控制欲。他心中那点疑虑散去，温声道：“傻丫头，你的身子最要紧，区区虚礼算得什么。”
他语气微顿，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方才在门外遇到陆世兄，听闻陆伯父近日为了漕运改制一事，在朝堂上颇为劳神，甚至遭人非议？若有什么需要镇北王府出力的地方，晚晚你定要告知我。”
来了。
陆清晚心中冷笑。前世，他就是这般，借着关怀之名，一次次从她这里套取父亲对朝政的看法、门生的动向，最终编织成置陆家于死地的罗网。
她手指绞着锦被，秀眉微蹙，努力回忆着前世此时父亲的状态，模仿着当时天真懵懂的语气：“父亲……父亲近日是有些烦闷，总在书房待到深夜。我隐约听他跟幕僚提起，说什么‘漕帮尾大不掉’，‘新法推行阻力重重’，还有……还有什么‘军械’……”
“军械”二字出口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萧景桓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精光。
他果然早就知道“军械案”！甚至，可能己经开始布局！
陆清晚心中恨意翻涌，几乎要控制不住。她强行压下，继续扮演着不谙世事的少女：“好像是说……有一批什么军械，在转运途中出了岔子？父亲为此很是头疼呢。”她说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担忧，“世子，这军械丢失，是很严重的事情吗？会不会牵连到父亲？”
萧景桓心中狂喜。这蠢丫头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轻易就将如此重要的信息透露了出来。军械案，这正是他用来扳倒陆弘的关键一环！
他面上却满是宽慰，伸手想拍拍她的手背安抚：“晚晚莫怕，些许小事，伯父定能处理妥当。即便真有什么，还有我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再次触碰到她的瞬间，陆清晚仿佛突然一阵剧烈的反胃，猛地俯身向床外——
“呕——”
她并没有吐出什么，只是几声干呕，但袖中暗藏的一小包朱砂却在她动作间悄然破裂，鲜红的汁液混着些许清涎，精准地溅上了萧景桓那身价值不菲的雨过天青锦袍的下摆。
“啊！”陆清晚惊呼一声，捂住嘴，泪眼汪汪，满是“惊慌”与“愧疚”，“对、对不起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这……这污了您的袍子……”
萧景桓看着衣袍上那刺眼的、仿佛血迹般的红点，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僵硬，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晦气感涌上心头。他素有洁癖，这突如其来的污秽让他几乎维持不住风度。
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想拂去污渍，又觉得徒劳。
“没、没事。”他强忍着不适，声音有些发紧，“一件衣裳罢了，你身子不适，好生歇着最重要。”
他此刻只想尽快离开，换掉这身脏污的衣物，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套话。
“春桃！好生伺候你家小姐！”他匆匆吩咐一句，又对陆清晚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温和的笑容，“晚晚，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看着他略显仓惶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陆清晚缓缓首起身。
脸上那泫然欲泣的惊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漠与讥诮。
她拿起旁边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眼神幽深如古井。
萧景桓，被自己的“血”染脏的滋味，如何？
这，仅仅是个开始。
她掀开锦被，走到窗边。窗外春光正好，花香袭人，可她周身散发出的，却是来自地狱的寒意。
父亲在漕运上的困境，前世导致陆家覆亡的“军械案”阴影……所有的一切，都己悄然逼近。
她不能再困于这深闺，坐以待毙。
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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