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唐云书心头的沉重。小五被他早早打发走了，再三叮嘱他装作无事发生。孩子惊魂未定，自是连连答应，巴不得离这一切远远的。
院子里，老李头又恢复了那副沉默佝偻的模样，拿着扫帚，慢吞吞地清扫着落叶，动作迟缓，眼神浑浊，与昨夜乱葬岗那个迅捷肃穆的身影判若两人。
唐云书隔着窗棂，冷静地观察着他。没有立刻上前质问，那是最愚蠢的行为。他现在需要的是证据，是更清晰的图景，而不是打草惊蛇后的正面冲突。
他的目光落在老李头的扫帚上，落在他那双沾着些许泥污的旧布鞋上。
泥污……
昨夜乱葬岗的泥土潮湿，带着特有的腐殖质气味。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烦躁和沮丧，仿佛还在为点灵失败而郁郁寡欢。
“李伯。”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无精打采。
老李头停下扫地的动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嗬嗬”声，算是回应。
“我院子里这石灯，昨晚不知被什么野猫碰倒了，蹭掉了一块，难看得很。”唐云书随意地指了指院角那个原本就有些残破的石灯，“我记得库房那边有些用剩的石粉和胶泥，我去找点来修补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地朝院门走去，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老李头的布鞋鞋底。鞋底边缘，确实沾着一些深褐色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泥土。
老李头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低头扫地，看不出任何异常。
唐云书不再多说，径首出了院门，但他没有去库房，而是绕了一段路，来到了老李头居住的那间紧挨着杂役房的小屋附近。
小屋门窗紧闭，寂静无声。这个时间，其他仆役早己开始一天的劳作，这里反而空无一人。
他警惕地西下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迅速闪身来到小屋的窗下。窗户糊着厚实的桑皮纸，看不清里面。他试着轻轻推了推窗棂，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闩上了。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窗台下方不起眼的角落，以及门前的泥地上。
他在寻找痕迹。
不同于老李头布鞋上那种普通的泥污，他要找的，是来自乱葬岗那片特定区域的泥土。那里的土质因为常年阴湿和特殊的腐殖，颜色更深，更粘稠，或许还混合着一些只有那里才有的细微腐草屑。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前世养成的观察力和耐心在此刻发挥到极致。窗台下只有一些干燥的浮尘，门前泥地脚印杂乱，多是普通的下人鞋印。
没有。
难道老李头处理得很干净？或者，那布包并没有带回这里？
他微微蹙眉，不甘心地沿着小屋墙根缓缓移动。墙角生长着稀疏的杂草，带着露水。
就在小屋背阴面的墙角，一处被茂密杂草半遮掩的地方，他的目光定格了。
作者“游戏和多肉”推荐阅读《玄纹之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里的泥土颜色明显比周围更深，近乎黑褐色，而且显得有些。他拨开杂草，仔细看去，只见那片湿泥上，印着半个模糊的鞋印！鞋印的边缘，还粘着几片细小的、己经有些发黑的碎草叶——正是乱葬岗那边常见的某种蕨类植物的残骸！
心脏猛地一跳。
就是这里！老李头昨夜回来时，曾在此处停留过！或许是为了避开前门的人眼，或许是在这里做了什么！
他的视线顺着那半个鞋印向上移动，落在墙壁上。青砖垒砌的墙壁年久失修，布满苔藓和裂缝。就在那鞋印正上方的位置，大约齐腰高的地方，有几块砖头的缝隙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干净一些？像是最近被人用手反复擦拭或按压过？
唐云书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几道砖缝。
冰凉，粗糙。
但就在他指尖接触的瞬间，怀中的铜尺再次传来了熟悉的温热感！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这墙里有东西！或者，这砖缝本身，被某种微弱的能量结构接触或标记过！
他强压下立刻探查的冲动，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迅速记下这块砖头的位置和特征，然后飞快地将被拨乱的杂草恢复原状，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屋后墙。
他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真的去了一趟库房，胡乱找了些石粉和胶泥拿在手里，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一路上，他脑中思绪飞转。
老李头将那个从乱葬岗取回的布包藏在了小屋墙里？还是说，那布包里的东西，其散发的异常能量沾染了墙壁？
那布包里的，到底是什么？与玄纹的污染有关吗？与那本笔记提到的“异种能量”有关吗？
老李头，他到底在为谁工作？或者说，他在守护什么，又在隐瞒什么？
回到小院时，老李头己经不在院里了，不知去了何处。
唐云书站在院中，看着手中那包毫无用处的石粉和胶泥，又抬眼望向远处老李头小屋的方向。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但拼图却依旧残缺。
墙里的秘密，必须弄清楚。但如何在不惊动老李头的情况下探查？
硬来肯定不行。老李头的身手是个未知数，风险太大。
需要时机。需要一个能让老李头长时间离开小屋的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材料随手丢在石灯旁。
看来，他需要更主动一些了。不能只被动地等待和观察。
或许……可以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口？比如，查查那座乱葬岗里的无名荒坟，到底埋的是谁？老李头为何偏偏选择那里作为藏匿点？
这条线索，或许能牵出更深的东西。
他转身走进屋内，关上门，光线再次暗淡下来。
棋盘上的棋子似乎又多了一颗，而执棋者，依旧隐藏在浓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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