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追踪与荒村暂歇
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趁着夜色离开了青云城。一路上，月光被云层遮得严实，只有几颗疏星在天际闪烁，勉强照亮脚下的土路。王重阳紧了紧身上的粗布外衫，将林掌柜托付的铁盒藏进怀里——那里面的信件和账册是扳倒刘长老的关键，她用布条缠了三层，生怕路上颠簸损坏。
“苏师兄，你背上的伤真的没事吗？”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苏慕言，他青色的布衣后背又洇出了深色的痕迹，显然伤口还在渗血。
苏慕言脚步不停，声音却带着笑意：“皮外伤而己，墨老的伤药管用得很。倒是你，白天在破庙受的伤，要不要再裹紧些？”
王重阳摸了摸手臂上的绷带，那里被刀背划了道口子，林掌柜给的药膏涂上去凉丝丝的，此刻己经不疼了。她摇摇头：“早没事了。倒是那些追兵……”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矮身钻进路边的灌木丛。
“是执法堂的人。”苏慕言压低声音，透过枝叶缝隙望去，“至少有五骑，速度很快，像是在搜山。”
王重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离开青云城时特意绕了远路，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她摸出腰间的短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要不我去引开他们？”
“别冲动。”苏慕言按住她的手，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往前拐进那片松树林，里面岔路多，能甩掉他们。”
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张峰的呵斥：“仔细搜！刘长老说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叛徒找出来！”
两人趁着追兵尚未转过弯，猫着腰窜进松树林。松针落在肩头，带着清冷的草木气，脚下的腐叶很厚，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苏慕言显然对山路极熟，专挑藤蔓缠绕的陡坡走，王重阳跟着他攀援腾挪，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他伸手稳稳扶住。
“抓紧了。”他在一处陡峭的斜坡前停下，弯腰示意她踩住自己的肩膀，“从这里下去，追兵至少要多绕两刻钟。”
王重阳看着他后背渗血的伤口，咬了咬唇：“我自己能下去。”说着便抓住一根粗壮的藤蔓，试了试承重，就要往下跳。
苏慕言无奈地拉住她：“听话。这坡上有碎石，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由分说地蹲下身子，“快，他们要追过来了。”
马蹄声己到林边，王重阳不再犹豫，踩着他的肩膀滑下斜坡。落地时脚踝崴了一下，她疼得闷哼一声，刚想喊苏慕言小心，就见他己顺着藤蔓滑了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显然牵动了伤口。
“走！”他拉起她的手，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张峰气急败坏的叫喊：“在那边！追！”
两人在松树林里狂奔，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王重阳的脚踝越来越疼，渐渐跟不上苏慕言的脚步。苏慕言察觉到她的迟缓，停下脚步：“我背你。”
“不用！”王重阳逞强地往前走了两步，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苏慕言不由分说地蹲下，将她背了起来。他的后背很结实，却能感觉到绷带下伤口的温热。王重阳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和汗水味，心里又暖又急：“都怪我……”
“傻丫头。”苏慕言的声音带着笑意，脚步却没慢，“咱们是同伴，不是吗？”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声渐渐消失。苏慕言将她放下时，两人都累得大口喘气。王重阳揉着脚踝，发现己经肿起老高，苏慕言解开后背的绷带，伤口果然裂开了，血珠正往外渗。
“先找个地方歇脚。”苏慕言重新包扎好伤口，指着前方的微光，“那边好像有个村子。”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村口，才发现是个荒村。土坯房的屋顶大多塌了，院墙爬满了野藤，只有村头的土地庙还勉强完好，里面供奉着一尊模糊的泥塑神像，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半截残香，像是不久前还有人来过。
“就在这儿歇歇吧。”苏慕言扶着王重阳走进土地庙，用剑挑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你先坐会儿，我去捡些柴火。”
王重阳坐在干草上，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里安定了不少。她掏出怀里的铁盒，借着从庙门透进来的月光打开，里面的信件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她拿起一封，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噬灵花己备好，三日后城西破庙交接”，落款是个潦草的“刘”字。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像是苏慕言的步伐。王重阳立刻合上铁盒藏进怀里，握紧了短刀。
一个黑影从庙门闪了进来，手里提着个灯笼，昏黄的光线下，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是个老妇人，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手里还挎着个竹篮。
“你们是……赶路的？”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带着警惕，却不像有恶意。
王重阳没有放松警惕：“我们是走亲戚的，迷路了。”
老妇人打量着他们，目光在苏慕言留下的剑和王重阳肿起的脚踝上停了停，忽然从竹篮里拿出个瓦罐：“这是刚熬的米汤，你们要是不嫌弃……”
苏慕言正好捡柴回来，看到老妇人时愣了一下：“老人家，您是这村里的？”
“算是吧。”老妇人把瓦罐递给苏慕言，“村里早就没人了，就我一个老婆子守着。看你们像是受了伤，这米汤里加了点活血的草药，或许管用。”
苏慕言接过瓦罐，里面的米汤还冒着热气，药香混着米香，让人胃里一阵空响。他谢过老妇人，给王重阳盛了一碗：“先暖暖身子。”
王重阳喝着米汤，看着老妇人坐在神像旁的草堆上，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她忽然想起李三叔说过，荒村里常有人家收留赶路的人，只要心怀善意，就不会被亏待。
苏慕言给老妇人也盛了一碗米汤，问道：“老人家，这附近有没有人来过？比如……穿着执法堂服饰的？”
老妇人喝了口米汤，摇了摇头：“前几天倒是有几个穿黑衣的来过，凶得很，问我有没有见过两个年轻人，我说没有，他们就把我家仅有的粮食抢走了。”她叹了口气，“这年头，安稳日子难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那些黑衣人就是刘长老的死士。
“那您知道往南走的路吗？”苏慕言又问，“我们想去青石镇。”
“青石镇啊……”老妇人指了指西边，“顺着这条路走，翻过两道山梁就是。不过夜里不好走，山上有狼。”她从竹篮里拿出个布包，“这是我攒的几个窝头，你们带上吧。”
苏慕言接过布包，从怀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递给老妇人：“多谢老人家，这点心意您收下。”
老妇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苏慕言把灵石放在神像前的供桌上：“就当是给土地爷上的香火钱。”
老妇人这才不再推辞，又嘱咐了几句山路的注意事项，便提着竹篮离开了，临走前还帮他们掩上了庙门。
苏慕言生起篝火，火光跳跃着，映得两人的脸暖暖的。王重阳喝着米汤，忽然想起什么：“苏师兄，墨老说的那位朋友，就在青石镇？”
“嗯。”苏慕言往火里添了根柴，“是位姓秦的老郎中，以前在宗门药房待过，后来因为看不惯刘长老的做派，才辞了职回了老家。他手里，可能有刘长老早年贪墨丹药的证据。”
火光噼啪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却没让人觉得害怕。王重阳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就算前路再难，只要身边有同伴，就总能走下去。
苏慕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等过了这关，我带你去看青石镇的灯会，听说那里的走马灯，能映出人的心事呢。”
王重阳的脸微微发烫，低下头喝着米汤，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弱了下去，苏慕言守在庙门口，王重阳靠在神像旁睡着了，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盒。月光从庙顶的破洞照下来，落在她脸上，像一层温柔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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