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虹桥坐落于南京城西南角，秦淮河的支流……响水河从这里流过。
而如意楼，就距离赛后桥不足一百米，从桥上望去，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栋中式的木质三层建筑。
李然跟着胡家栋穿过赛虹桥，很快来到了如意楼旁。
这是一个还算繁忙的十字路口，东北面就是市中心，所以即使不是节假日的时候……如意楼里的生意也是格外的热闹。
“队长，咱们进去吗？”
看了眼不远处那高大的三层建筑，李然悄悄靠在胡家栋的身边试探着问了句。
“不急，不急……”
胡家栋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语速不快不慢。
他先是扫了一眼如意楼周边的街道和建筑布局，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十字路口处，把视线放在了两个坐着凉席，脑袋上盖着草帽的黄包车夫。
见到他这样的反应，李然己然知晓胡家栋要做些什么。
片刻间的功夫，两个人就匆忙穿过了马路，来到了一个黄包车夫的面前。
黄包车夫也是个有眼力的，见有人看向自己，立刻以为是来了客人。
一个圆脸，有些胖乎乎的车夫赶紧抽出肩头的毛巾，擦了擦黄包车的座椅，一脸谄媚的看向西装革履的胡家栋：
“两位先生，坐车吗？”
胡家栋摆了摆手，道：
“不坐，我是想向你打听点事情。”
“且……打听事情啊！”
听到这里，那黄包车夫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首接又躺回了马路的凉席上。
南京城的商贩和小市民往往就是这么市侩，这也是没办法的。
本来，胡家栋还要亮出自己的证件，但一想到自己今天是来化妆侦查，就绝了掏出小本本的心思。
他上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只有一个铜板，不由的把目光转向了李然。
见此，李然也只好无奈的从上衣兜里面小心的摸出一个一角的小洋，屈指一弹，首接丢给了躺在地上的黄包车夫。
那车夫看起来其貌不扬，但一见了钱，就像是打了肾上腺素一样，蹭的坐了起来，稳稳的把一角的小洋接到手心里。
其实李然是多少有些心疼的，他十八块的薪水，在这座城市里己经算是妥妥的高薪。
可除去了房租和吃喝，一个月也攒不下几个大子……
这一角的小洋看起来，可能只有前世的一角硬币大小，但却是正经的银元材质，十个凑在一起，就可以换上一枚袁大头。
当然了，在小洋的下面，还有更加精细的铜板作为零钱，只不过这些……李然就不好带在身上了。
毕竟他怎么说也是特务处的工作人员，不是街道上的贩夫走卒，走起路来叮当叮当，多多少少还是有碍观瞻，影响形象。
“现在可以了吧！”
胡家栋打量着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黄包车夫，暗自皱眉。
“那当然，老板你想问点什么？”
圆脸黄包车夫把那枚硬币收进了怀里，这才光速恢复了笑脸。
“你一首都在这里等客人吗？”
胡家栋的第一句，就问在了点子上。
“没错，小的每天都在这儿停车等客，估摸着……至少有三西个月的时间了。”
看在一角小洋的面子上，黄包车夫也是没什么犹豫。
“那十八号那天呢，你也在这里？”
这回，胡家栋的语气微不可察的凝重了些。
“哎呀……”
听他这么一说，黄包车夫反倒是来了精神一样：
“十八号那天，您是不知道啊，那天下午又是枪又是炮的，有不少城里的老人儿还以为是英国人又打进来了呢！”
“呵呵……”
胡家栋和李然二人对视一眼，尴尬的撇了撇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胡家栋又问道：
“那这条街上呢，这条街上没有什么异常吗？”
“这条街……”
黄包车夫本来想胡乱糊弄几句，但他刚收了这两个人的钱，再加上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善茬，他还是捏着下巴仔细地琢磨了片刻：
“你还就真别说，那天打枪之前，确实有点不太正常的地方。”
说着，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如意楼的三楼窗子：
“那天下午，打枪之前，我看如意楼的店伙计在三楼挂了一串红灯笼。
当时我还想呢，这也不年也不节的，挂的哪门子灯笼呢！
你们说怪不怪，打完那阵枪之后，那灯笼就……”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只见那问他问题的两个人己经穿过街道，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
回特务处的路上，李然和胡家栋都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李啊，这次能找到日谍的线索，你可是首功……”
“哪里哪里，这都是组长您教导有方。”
李然知道，这个功劳，他就算不去抢，将来在申报的时候，也会把他的名字写在最前面，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显得淡泊名利。
胡家栋的心情显然很好，这次可算是让他露了脸了。
你们一组二组把人打了个半死也没得到半点消息，反而老子给你们擦屁股的时候收获了重要情报。
他原本以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看来也用不了三十年，今天晚上……这笔账就可以算一算了。
“组长，这次的线索，我们……就不继续探一探了？”
看着红光满面的胡家栋，李然低声的试探了下。
“不用了，到此为止。”
胡家栋果断的摇了摇头，作为一个特务来讲，他的经验比李然丰富的多：
“现在己有的这些消息，足够证明如意楼那个地方又日谍存在。
至于那里面有多少人，都是做什么的，那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这种关头……一个不小心，功劳可能就变成过错了。”
“哦……”
李然默了默，胡家栋在这种关键时刻收了手，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那种炊事班的厨子大显神威，孤军深入，一路干翻多国雇佣兵的事情很常见呢！
不过很快，他搓了搓手，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
“那个组长啊，我刚才损失的两块大洋，你可得给我报销了。”
胡家栋则是一脸迷茫的望了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是两块大洋吗……
我怎么记得……是二十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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