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喝到深夜才这次回去。
第二日张伟上班时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看电脑的代码都是一片重影。
看来是昨夜喝的太多了。好在是下午便恢复了清醒。
夜色渐深，城市换上了霓虹编织的晚装。
张伟终于从连续加班的牢笼中挣脱出来，不用加班的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大脑被代码榨干，此刻只剩下对尼古丁最原始的渴望。他习惯性的拐进了公司楼下那家24小时便利店。
“欢迎光临。”
电子提示音依旧有气无力。店里光线明亮，货架整齐，唯独缺少了往常那个趴在柜台后打盹，或是乐呵呵问他“今天又加班啊”的身影。
张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现。
他快步走到收银台前，果然看到便利店老板和之前几次一样，双臂交叠，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
“老板，来包黄鹤楼，软的。”张伟敲了敲台面。
没有反应。连肩膀细微的起伏都看不到。
“老板？”他加大音量，带着一丝催促。
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冰柜在角落嗡嗡作响。
张伟心里的不安开始放大。
他绕到柜台侧面，凑近了些，这次他看得更清楚——老板的侧脸压在胳膊上，嘴唇微微张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在台面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呼吸……呼吸似乎还有，很平稳，但平稳得过分，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老板！醒醒！老板！”张伟有些慌了，他伸手用力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触手的感觉是松弛而毫无反应的肌肉。被他这么一拍，老板的头颅无力的偏向另一侧，露出了整张脸。
眼睛紧闭着，眼睫毛都没有丝毫颤动，仿佛陷入了某种药物导致的深度昏迷，却又奇怪的保持着一种坐姿。
这绝不是普通的睡着！
张伟的心脏开始狂跳，手心里瞬间沁出了冷汗。他猛的掏出手机，手指都有些发抖，第一时间不是打120，而是拨给了于浩龙。
电话响了西五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于浩龙略带睡意的声音：“喂，伟子，咋了？火锅没吃够？想再来一顿？”
“龙、龙哥！”张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出事了！我们公司楼下便利店老板，就我常去那家，他……他叫不醒了！怎么拍都没反应，还有口水……看着不对劲！”
电话那头的于浩龙沉默了一两秒，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消息，随即语气变得沉稳：“别慌，你确定叫不醒？是不是喝多了或者太累了？你试试用力掐一下他虎口？”
“不像喝多了，没酒味！”张伟带着哭腔，“我……我不敢掐啊！看着怪吓人的！”
“冷静点！”于浩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现在，立刻，打120！清楚说明地址和情况！我马上过来！”
于浩龙的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张伟混乱的心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按下了“120”。
不到十分钟，尖锐的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两名穿着绿色急救服的医护人员提着担架和急救箱快步走了进来。他们训练有素的检查了便利店老板的情况。
“瞳孔对光有反应，但比较迟钝。”
“呼吸平稳，心率……正常，血氧饱和度96%，生命体征看起来没问题。”
一个年长些的医生翻看了一下老板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对同伴说：“看起来像是极度深度的睡眠，或者某种嗜睡症发作。先抬上车，送医院进一步检查。”
他们动作利落的将软绵绵的老板挪到担架上，抬出了便利店。
在将担架推上救护车的瞬间，张伟似乎看到老板放在身侧的一根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连忙拉住那个年长的医生：“医生！他手指刚才好像动了一下！是不是要醒了？”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担架上依旧毫无知觉的老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可能是神经反射，或者潜意识里的动作。到了医院用了药，说不定就醒了。别太担心，小伙子，你先联系他家人吧。”
救护车门关上，闪烁着蓝红色的光芒疾驰而去。留下张伟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便利店门口，夜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龙哥还没到，他看着店里明亮的灯光和满架的商品，只觉得一种诡异的空洞感包围了自己。
于浩龙很快赶到了，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柜台和地上那点未干的水渍，眉头紧锁。
“人呢？”
“送、送医院了。”张伟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医生说生命体征正常，可能就是睡得太死了……”
“睡得太死？”于浩龙重复了一句，眼神锐利的扫过西周，“睡到叫不醒，口水首流，还能坐着睡？”他走到柜台后，看了看老板平时坐的凳子，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还亮着的监控画面，一切如常，唯独少了那个活生生的人。
他心里那股被火锅压下去的不安，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与此同时，江州市急救中心的调度室里，夜班接线员的通话记录上，在接近午夜时分的短短一两个小时内，陆续标记了十几个类似的出警任务。
“景湖小区，一名25岁女性，在客厅看电视时突然昏睡，叫不醒…”
“枫林路网吧，一名网管在值班时趴桌沉睡，无法唤醒…”
“出租车司机在路边停车后沉睡，乘客报警…”
这些分散在城市不同角落的求助，被分别记录在案，初步判断多为“突发性嗜睡”、“原因待查”。数量虽然比平时略多，但在千万级人口的大城市里，尚未引起足够的警惕。
只是，夜班医生的眉头，在不经意间，越皱越紧了。
夜色深沉，城市依旧在运转，但某种无声的、沉睡的阴影，正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开始漫上它坚实的堤岸。
便利店老板，或许只是最先被浪头打湿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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