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面织就一片晃动的斑驳光影。
树下,中年女子执起孩童的小手,指尖点过书页间的诗句,她轻声教念着。
风拂过,梧桐叶簌簌落下几片,落在两人肩头。
“翠叶凝烟不类凡,
青桐立定挺姿颜。
枝横碧落摇晴影,
干挺苍苔接暮天。
墨客似怜青玉喻,
疏荫常覆素琴弦。
秋风未改葱茏色,
犹似琼瑶坠树间。”
孩童的小手挠了挠后脑勺,指尖搭在摊开的书页上,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仰着脸问:“阿娘,这首诗,是谁写的呀?”
“是颜大娘写的。”中年女子柔声道。
她是琴坊的教习,人们都唤她苏大娘,她与颜娘子一同经营着这家琴坊。
多年前她来到这座小城,后来收养了一个小女孩,给女孩取名:微云。
“那青玉是什么呀?”
“‘青玉’本是一种玉石,色呈青绿。你看这梧桐叶,青绿柔和,枝干又挺拔端正,品性如玉石般良优。所以诗里用‘青玉’来形容梧桐叶,既写它的色泽温润,也赞它的姿态风骨。”
孩童闻言拍着小手笑起来:“我知道啦!青玉可以喻梧桐叶。颜大娘写的这首诗也是这么说的!”
“云儿真聪慧!”
……
日子一天天过去,微云渐渐长大,却发现母亲总爱在梧桐树下发呆,有时望着梧桐树,眼角便会泛起泪光。她心疼母亲,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悄悄陪在一旁。
女孩随母姓苏,名唤微云,自西五岁被收养起,母亲与颜大娘便将她视若珍宝,疼爱有加。
十一岁那年,微云被送往浮山剑派学武。
离别时,母亲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不舍,却仍轻声叮嘱:“望你日后能够护得住自己。”
多年后,苏微云学成归来,母亲的身体却己大不如前。
那个秋日午后,母女俩并肩靠在梧桐树下,母亲终于缓缓说起那些尘封的往事。
原来母亲名唤若锦,也曾是浮山派的弟子。母亲的名字是她的师父取的。
母亲说,她的师兄师姐待她很好,她的琴技是师姐传授的。
她见过一位热烈张扬的少年,可是少年却逝于大好年华。
她曾经很单纯幼稚,也做错过事……
说着,母亲眼中早己泪涌如泉。
梧桐叶被风拂得轻颤,光斑在地上晃啊晃。
母女俩相拥着,把多年未说的酸楚都浸在了秋阳里。
往后一年,微云一首陪在母亲身旁。
又是一个秋日,庭院里的梧桐落了层薄叶。
风穿窗而入,卷着几张宣纸簌簌作响,上面是母亲病中写的字:“庭有梧,亭亭如盖。岁序轮转,睹梧桐之傲然。梧桐之意,多有寄寓,犹人生遭际之异,各表情愫。”
“人于他人命途,或为过客;然于己之生涯,皆为主宰……”
那天,母亲终究是永远睡着了……
居丧而后,微云着母亲早早就交托给她的玉佩,她要替母亲去见一个人,了一桩多年的约定。
庭院中的梧桐还立在那里,叶隙间漏下的阳光,落在苏微云的身上。
“尘世光影,浮生皆纵。
百态人间,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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