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白长袍的公子话音落下，院内众人神色各异。
严嬷嬷脸色更加难看，但显然认得来人，勉强压下怒气，收回戒尺。云轻柔则是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飞起红霞，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鬓角，娇声唤道：“顾……顾公子，您怎么到内院来了？”
顾公子？云轻凰脑海中迅速检索信息——顾长歌，镇国公府世子，京城有名的风流人物，更是听风楼的幕后东家之一，交友广阔，连皇室子弟也与他颇有往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长歌并未多看云轻柔一眼，折扇轻摇，步履闲适地走入院内，目光始终带着几分兴味落在云轻凰身上：“恰巧与靖王殿下同来府上商议些琐事，听闻严嬷嬷在此教导，特来见识一番。不想，竟听到如此妙论。”
他这话，解释了出现在内院的缘由（与靖王同来），又点明了自己“恰巧”听到的过程，将自己摘得干净，却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云轻凰心中警醒，靖王萧景玄刚走不久，这顾长歌就“恰巧”出现？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两位，一个冷峻威严，一个风流不羁，却一同出现在相府内院，目标似乎都隐隐指向她这个不起眼的庶女。
她微微福身，礼数周全，语气疏离：“顾公子过誉，小女子不敢当。”
顾长歌见她如此镇定，眼中兴味更浓，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严嬷嬷却不得不开口了：“顾世子，老身奉旨教导云家小姐礼仪，您在此，恐有不便。”
“是在下唐突了。”顾长歌从善如流地笑了笑，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轻凰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三小姐若对京中趣闻轶事感兴趣，不妨多逛逛听风楼的书局，或许……能找到宫宴上需要的‘灵感’。”
说完，他不等云轻凰反应，便对严嬷嬷和云轻柔拱了拱手，潇洒转身离去，留下一院子心思各异的人。
云轻柔看着顾长歌离去的背影，又嫉又恨地瞪了云轻凰一眼。
经此一打岔，严嬷嬷也没了继续教训的心情，只板着脸训诫了几句“宫宴规矩”，便悻悻离去。云轻柔自然也带着人走了，只是临走前那眼神，仿佛要将云轻凰生吞活剥。
小院再次恢复平静。
小蝶拍着胸口，后怕道：“小姐，今天真是太险了！那位顾世子……他最后跟您说了什么？听风楼的书局？”
云轻凰没有回答，心中反复咀嚼着顾长歌的话。“听风楼的书局”、“宫宴灵感”？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另一个试探？听风楼以消息灵通著称，他是在向她抛出合作的橄榄枝，还是想利用她？
这个顾长歌，看似洒脱不羁，实则心思缜密，与萧景玄是截然不同的危险。
她需要情报，迫切需要。顾长歌的提议，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选择，但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傍晚时分，李嬷嬷再次到访。这次，她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
“三小姐，”李嬷嬷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夫人惦记着您宫宴的着装，特意命老奴送来了新裁的衣裳和几样首饰，请您过目。”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件水蓝色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料子名贵，做工精致，另有一套配套的蓝宝石头面，光华璀璨。
小蝶看得眼睛都首了。
云轻凰的目光却落在那些衣物首饰上，眼神微冷。赵氏会这么好心？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伸出手，指尖在那光滑的锦缎上轻轻拂过，看似在欣赏，实则在仔细感知。随即，她的指尖在宫装腋下某一处的内衬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涩感，若非她感知敏锐，绝难发现。
而拿起那支最华丽的蓝宝石簪子时，她凑近鼻尖，隐约闻到一股极其淡雅，却与她屋内熏香味道略有冲突的异香。
李嬷嬷微笑着补充道：“夫人说了，望三小姐宫宴之上，务必穿戴整齐，莫要失了相府体面。”
云轻凰放下簪子，抬眸看向李嬷嬷，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受宠若惊的浅笑：
“请嬷嬷回禀母亲，女儿……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她刻意加重了“失望”二字。
这华服美饰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毒计？赵氏是想让她在宫宴上出丑，还是……有更恶毒的打算？
而顾长歌提到的“听风楼书局”，似乎成了她破局的关键，也可能是另一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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