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皆目光灼灼，厅中一时静默，唯余茶烟袅袅。
韩云轻立于堂中，眸光微动，似有风起于心湖。
韩休宁神色未变，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片刻方低声道：“两位前辈厚爱，晚辈岂敢不敬？不过你二人皆是高贤大德，我也不好偏私，犬子前路，当由其自择。”
说罢，韩休宁便已将目光落在了韩云轻的身上。
自听到紫胤与彭婆婆到来的消息，她心中就大概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幕。
因此心中早已做好了让韩云轻自行抉择的想法，而且她也想知道，韩云轻更倾向哪条道途。
一个是剑道，凌厉无匹，直指本心；一个是地脉玄法，厚重沉凝，贯通山河。
两者皆为通天之径，却截然不同。
虽彭婆婆底蕴远不如紫胤真人，但其所修地脉之法与韩云轻身负的大地皇格天然相契，犹如鱼游于渊，自在无碍。
而且幽都传承悠久，若真说起来，要远比天墉城更为古老深邃，其根基深植大地脉络之中，代代守护地灵之气。
若在韩云轻觉醒之前，韩休宁或许会毫不犹豫的让韩云轻拜入幽都门下。
毕竟彼时的他在灵术上天赋不俗，且乌蒙灵谷与幽都关系匪浅，皆同属地脉一脉，信仰女娲娘娘，自当承女娲遗泽，守山河本源。
然而今韩云轻既有先天剑体觉醒，天地呼应，倒也不必拘于一脉。
眼下，三人皆目光灼灼的看着韩云轻，静待其言。
再这样的情况下，寻常七八岁的孩童或许便已然不知所措了，但韩云轻却只是微微垂首，片刻后抬眼，目光澄澈如泉。
他向前一步，拱手如松，声音清越而不怯：“承紫胤真人剑心昭月，彭婆婆地脉通玄，晚辈心向往之。”
“然剑可斩迷障，地亦载苍生，若许两愿，敢请二位恩师共授所长——持剑行山河，以心证大道。”
话音落下，整个厅堂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紫胤与彭婆婆对视一眼，竟同时轻笑出声。
“持剑行山河，以心证大道......好一个两愿同修！”紫胤眸中寒光微动，似有剑意流转：“我紫胤此生还未收一徒，若是换做旁人，定会嗤之以鼻，视作贪多务得，但你不同，你身负剑体，又具皇格，本就非常人可度，既敢立此宏愿，我紫胤的剑，便愿为你一人而开。”
彭婆婆亦抚掌而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孩子，幽都从不拘人于一格，你既能承天光，亦能接地脉，何惧双修之难？我愿将地脉真传授你，教你聆听山川呼吸，触摸大地脉搏。”
随着两人话音落下，韩云轻已大步向前，来到了两人身前，双膝跪地，郑重叩首。
他先是面向紫胤真人，朗声道：“弟子韩云轻，拜见师尊！”
随即转身，再拜彭婆婆：“弟子韩云轻，拜见师尊！”
一拜敬剑心通明，断尽迷障；二拜感地脉深沉，载育苍生。
两拜既成，紫胤与彭婆婆各自抬手虚扶，一道清光与一缕地息同时没入韩云轻眉心。
他身躯微震，体内剑脉与皇格隐隐共鸣，仿佛天地两端之力自此贯通。
厅外忽有风雷轻动，山河似应其势而微鸣。
紫胤凝视其面，沉声道：“自今日起，你便为天墉城真传，亦承幽都之托。”
“日后行于天地之间，肩承双脉之重，心怀两仪之道，当以剑护苍生，以地载乾坤，不负天光垂照，不违本心所向。”
彭婆婆脸上慈祥亦转之为庄重：“孩子，记住，既入幽都，你就不是我的徒弟，而是女娲娘娘的传人。”
“我的实力，比之紫胤，或许尚有不及，但幽都秘法，却可通天地之枢，掌山河之钥，你既承此任，便是执掌大地命脉之人，一息动，则万灵应；一念起，则地脉随行，勿忘！”
韩云轻面色肃然，深深一拜：“弟子谨记于心。”
.....
之后几天，紫胤与彭婆婆都留在了乌蒙灵谷之中。
韩云轻毕竟是拜了两人同时为师，自然是不可能将之带回天墉城或者幽都。
因此两人也算是颇有默契的选择了在乌蒙灵谷暂居，各自传授韩云轻术法剑道。
紫胤每日晨起授剑，剑意化雨，点落于韩云轻眉心，令其体悟“无锋胜有锋”之境，以为之后领悟剑道极境“以身化剑”的做好准备。
而彭婆婆，则于夜半引韩云轻入地穴深处，以骨笛引动地脉之息，令其感受大地脉动，修炼幽都秘法。
日子虽然艰苦，却让韩云轻每日都在突破极限。
而其修为，也如春潮破冰，节节攀升。
原本心湖中还只是一抹汪洋的灵河，也正在朝着浩瀚灵海演变。
甚至于在两者同修之中，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身先天剑体与那大地皇者的命格，正在逐渐交融，彼此催化，仿佛剑意中蕴入了山岳之厚重，皇格中又透出锋芒之锐利。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缓缓汇成一股独特脉流，运行周天时，如江河奔涌，又似群山连绵，循环不息。
无论是彭婆婆还是紫胤，都对韩云轻这样的进展感到十分满意。
直至第八日黎明，原本正在传授韩云轻幽都秘法的彭婆婆，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骨笛，神色微凝，望向了幽都的方向。
就在刚刚，她收到了幽都传来的消息，七柄凶剑的封印忽然出现松动，导致地脉震颤不止，就连幽都祭坛都裂开了一道深痕，以至于黑气上涌，如怨魂嘶鸣。
彭婆婆身为幽都长老，在幽都出现如此异变时自当即刻回应。
所以，虽然很不舍，她也只能与韩云溪进行告别。
临行前，彭婆婆取出一枚刻有地脉符文的玉珏，轻轻按入韩云轻掌心：“此物可通幽都地心，若要前往幽都，借此物以心念引路，循地脉而行，自可破虚而至。”
韩云轻点头，将玉珏紧握入掌。
很快，彭婆婆的身影便在地脉涌动中缓缓消散，如雾归岩，眨眼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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