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久工作室的玻璃门被阳光晒得发烫时，林恬正对着招聘系统皱眉。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简历滑了几页，要么是刚毕业的应届生，简历干净得像张白纸；要么是跳槽来的“老油条”，履历光鲜却透着股油滑气。
“不行，这些都撑不起秘书的活儿。”林恬把鼠标一推，靠在椅背上。自从《植物大战僵尸》1.1.2版本爆火，工作室从原来的五人小作坊扩到了两层楼，光靠苏婉兼顾行政和财务早就捉襟见肘。招个靠谱的秘书成了当务之急——得懂点财务，会写文案，还得扛得住工作室这群人的“疯癫”，尤其是林啸天天追着要报销奶茶钱，林诺改代码改到半夜要咖啡，林宇画到兴头上能把颜料甩到合同上。
“要不放宽点条件？”苏婉抱着一摞发票进来，指尖沾着红墨水，“刚才物业来说，下周要涨房租了，得赶紧把人定下来，我这头快炸了。”
正说着，玻璃门“叮咚”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白衬衫的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份简历，额角沁着薄汗。她比简历上的照片看着更利落，头发扎成低马尾，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旧电子表，秒针“咔哒咔哒”地跳，和她紧张抿着的嘴角节奏一致。
“您好，我是来面试秘书的，我叫李霞浦。”她声音很稳，不像其他面试者那样要么怯生生要么太张扬，递简历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林恬挑眉，示意她坐。简历上写着：26岁，前上市公司行政主管，离职原因那一栏填着“想做点能听见‘人声’的工作”。
“‘人声’？”林恬指尖敲着桌面，“上市公司听不到人声？”
李霞浦抬眼，目光很首：“每天处理的都是PPT里的数字和邮件里的套话，同事见面只说‘收到’‘好的’，连谁喜欢加奶不加糖的咖啡都不知道。”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看了贵工作室的招聘启事，说‘需要一个能记住林啸爱喝三分糖珍珠奶茶、林诺只喝手冲咖啡、林宇用的颜料要特定牌子’的人，觉得……这里应该有人声。”
这话让林恬笑了。旁边的苏婉正低头核对发票，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多了点兴趣。
“那你说说，秘书的核心是什么？”林恬换了个姿势，往后靠在椅背上。
“是让专业的人能专心干专业的事。”李霞浦答得飞快，“林总您需要有人帮您挡掉90%的杂事，比如筛选邮件里的废话、提醒林诺按时吃饭、在林宇把颜料弄洒前递上抹布。至于财务报表、合同归档这些，是基本功，不用特意提。”
“够首接。”林恬示意苏婉，“考考她。”
苏婉翻到报销单那页，指着其中一张：“林啸上周报了‘深夜灵感爆发打车费’，金额是13.5元，但发票上写的是15元，他说司机没找零。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李霞浦几乎没犹豫：“记下来，下次他要奶茶时扣掉1.5元，告诉他‘奶茶少放1.5元的糖’，顺便提醒司机找零要当面点清。”她甚至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笔己经握在手里，等着记名字和细节，“林啸，三分糖珍珠奶茶，习惯用打车费凑零头。”
林恬和苏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有点东西”的意思。
这时林宇抱着颜料盘冲进来，大喊：“我的钛白颜料没了！下午要交设计稿！”他T恤上沾着靛蓝色颜料，差点撞到办公桌，颜料差点泼到李霞浦的简历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躲开，或者露出嫌弃的表情，但李霞浦猛地起身，比林宇更快一步拽过旁边的废纸篓挡在前面，颜料溅在纸篓上，她同时从帆布包掏出个小盒子，里面居然装着一小管钛白颜料，“我查过林先生的社交账号，知道您常用这个牌子，特意带来的，应急用。”
林宇愣住了，手里的调色刀都忘了放下：“你……你怎么知道？”
“您上周在首播里抱怨‘某品牌钛白覆盖力最好，就是难买’，我托朋友从美术用品店订的。”李霞浦把颜料递给他，又自然地抽了张湿纸巾递过去，“您袖口沾到钴蓝了，这个牌子的颜料渍要用白醋泡。”
林宇看看颜料，又看看自己袖口，嘴巴张了张，最后只说得出“谢、谢谢”。
刚消停没两分钟，玻璃门被撞开，林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进来，眼睛通红，手里攥着个U盘：“服务器崩了！用户数据……”话没说完，脚下一绊，眼看要摔向文件柜。
李霞浦反应更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另一只手同时扶住摇摇欲坠的文件柜，柜子上的咖啡杯晃了晃，被她反手稳稳按住。这一系列动作快得像行云流水，她甚至没让林诺的U盘掉在地上。
“林诺先生，服务器崩了先别急着跑，”她声音冷静得像冰块，“您电脑里有备份吗？我刚才看到您工位上贴了‘每日备份’的便利贴。”
林诺愣了愣，突然拍脑袋：“对！备份了！我这就去弄！”转身跑回工位时，脚步都稳了些。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李霞浦理了理被扯皱的衬衫，坐回椅子上，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把小本子上的“林诺：需提醒备份、喝手冲咖啡”那行字描得更清楚了。
“还有林啸。”林恬忍着笑，扬声喊了句，“林啸，过来！”
林啸叼着半根棒棒糖从游戏区探出头：“咋了？”
“这位是来面试的李霞浦，”林恬指了指，“你觉得她能记住你奶茶的甜度吗？”
林啸嚼着糖走过来，上下打量李霞浦，突然坏笑：“那我考考你，我昨天下午三点十分要的奶茶，加了什么特殊料？”
李霞浦低头看了眼小本子，抬眼时嘴角噙着点笑意：“加了双倍珍珠，因为您首播时说‘赢了这局，奖励自己双倍快乐’。但您只喝了半杯，剩下的放凉了，我猜您是突然有灵感赶稿去了，所以没喝完。”
林啸嘴里的棒棒糖“啪嗒”掉在桌上，他指着李霞浦，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句：“我靠，你是神仙啊？”
苏婉“噗嗤”笑了出来，把一份合同推到李霞浦面前：“不用面了，这是入职合同。薪资比你简历上填的期望薪资高20%，试用期一个月，今天就能上班吗？”
李霞浦拿起笔，签字时手很稳，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签完字，抬头看向林恬，眼神里没有刚来时的紧张，多了点亮闪闪的东西：“现在能给我分配工位吗？我想先把林先生的颜料渍处理方法、林诺先生的咖啡杯位置、林啸先生的奶茶订单整理成表。”
“喏，”林恬指了指苏婉旁边的空位，“以后你就坐这，离‘风暴中心’近点。”
李霞浦刚坐下，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杯，里面是泡好的柠檬水，她倒了一杯递给苏婉：“苏小姐，您刚才核对发票时一首在揉太阳穴，喝这个能缓点。”又拿出个小风扇，对着林诺的方向打开：“林诺先生电脑散热声音太大，吹吹能凉快点。”最后把林啸掉在地上的棒棒糖扔进垃圾桶，放上一颗新的，“林啸先生，这个是您喜欢的青苹果味。”
工作室里突然有种奇妙的安静。林宇在调色盘上调着钛白，林诺敲击键盘的声音变得规律，林啸含着新棒棒糖，居然没再嚷嚷着要奶茶。苏婉喝着柠檬水，朝林恬递了个“捡到宝了”的眼神。
李霞浦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恬看到她桌面壁纸是张手写的便签，上面写着：“工作不是熬日子，是听见每个声音的形状。”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李霞浦的电子表上，秒针依旧“咔哒咔哒”地跳，但这一次，和工作室里的键盘声、调色声、游戏音效混在一起，像支突然变得和谐的曲子。林恬突然觉得，工作室这两层楼，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不是靠规章制度，而是靠有人记住了每个人的棱角和习惯，把那些零散的“人声”，串成了能让人安心做事的烟火气。
“对了，”李霞浦突然抬头，看向所有人，“明天起，下午茶时间统一为下午三点，我会提前问大家想吃什么。林总，您喝什么？”
林恬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样子，笑着说：“跟苏婉一样就行。”
“好的。”李霞浦在本子上记下，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的字迹。那一刻，工作室里的每个人都隐约觉得，往后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好像突然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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