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风带着从骸骨上解读出的关键信息,匆匆离开了停尸房,那急促的步伐里充满了柳暗花明的振奋。他需要立刻调动人手,按照“漕运工人”、“十年以上工龄”这两个精准的标签,去筛查京郊各大码头与漕运司的失踪名录。
阴冷的停尸房内,再次只剩下陆清然和那具沉默的尸骸,以及门口如同石凋般守卫的顾府亲随。
恶臭依旧弥漫,但陆清然似乎己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环境。她没有急于离开,目光反而落在了石台角落那堆被剥离开的、高度腐败且沾满污秽的衣物上。
那是从尸体身上褪下的粗布短褐和裤子,己经难以分辨原本的颜色,与尸身的腐败液体黏连在一起,散发着更难闻的气味。之前的仵作显然对它们兴趣缺缺,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了一句“无身份证明”便弃之一旁。
但陆清然知道,衣物,尤其是贴身衣物,往往是尸体之外,另一个重要的信息载体。很多时候,它们能讲述骨骼无法诉说的细节。
她重新戴上那副特制的油鞣革手套,走到那堆秽物前,蹲下身。
她没有像对待垃圾一样随意翻检,而是如同处理证据般,小心翼翼地将黏连在一起的衣物一点点分开。动作轻柔而耐心,避免破坏任何可能存在的微小痕迹。
短褐是麻布质地,粗糙厚重,多处磨损,肘部和肩部打着深色的补丁,确实符合底层劳工的身份。裤子同样如此,膝盖部位磨得几乎透亮。
她的检查重点,落在了衣物的夹层和特殊部位。
她用手指细细捻过衣领、袖口、衣襟边缘等容易藏匿东西的地方,又仔细检查了裤腰和裤脚的缝线处。
起初,并无特殊发现。只有淤泥、水草碎屑和一些腐败的有机质。
然而,当她检查到那条裤子的内侧,靠近腰胯部位一个不起眼的、缝合得略显厚实的地方时,她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这里的布料似乎比其他地方更硬挺一些,而且……里面好像有细小的颗粒感。
她眼神一凝,立刻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细长的尖头镊子和一把小巧而锋利的拆线刀。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俯下身,几乎将脸凑到了那污秽的裤子前。她用拆线刀,极其小心地挑开了那块区域一道己经有些松脱的缝线。
线头断开,她用镊子轻轻拨开内外两层布料。
顿时,一些细小的、深褐色的、看起来像是沙粒或碎屑的东西,夹杂着几颗圆滚滚、黄白色、约莫小米粒大小的物体,从夹层中簌簌落了下来,掉在她事先铺好的一张油纸上!
陆清然立刻用镊子将它们拨拢,凑到灯下仔细分辨。
那深褐色的小颗粒,质地较硬,带着一种特有的油腻光泽,甚至还能闻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腐败气味掩盖的桐油气味!
而另外那几颗黄白色的颗粒,虽然也因为浸泡和腐败有些变形,但基本形态尚存——正是未完全脱壳的小米!
桐油颗粒?小米?
陆清然的大脑飞速运转。
桐油,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用途之一就是船舶的防水、防腐!漕船上大量使用桐油来涂抹船体、缆绳、篷布,以抵御河水侵蚀。一个漕运工人的衣物夹层里,出现沾染了桐油的颗粒,这并不算太意外,很可能是工作中无意间沾染并落入衣物夹缝的。
但关键是,这些桐油颗粒,是和几粒完整的小米一起,被刻意藏在裤腰内侧的夹层里的!
这就绝非“无意沾染”可以解释了。
一个整日与沉重货物、油腻缆绳打交道的漕运工人,为什么会把几粒小米如此珍而重之地藏在贴身的衣物夹层里?
这不合常理。
除非……这些小米,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者,是他当时处境下,所能保留的、极其有限的……食物?甚至是某种……信物?
陆清然想起之前检查胃内容物时(虽然腐败严重,但大致能分辨出是一些未消化的湖湖状物,成分难辨),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小米残留。这说明他遇害前最后一餐,吃的可能并非小米。
那这几粒藏在贴身之处的小米,又从何而来?为何要藏起来?
她小心地用油纸将这几粒桐油颗粒和小米分别包好,贴上临时标签。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或许就是揭开死者最后时刻行为,乃至死因真相的关键钥匙。
“顾大人回来了吗?”她转头问向门口的亲随。
秦随刚要回答,甬道里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顾临风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调查受阻的凝重,但眼中更多的还是对陆清然这边进展的期待。
“陆姑娘,可是又有发现?”他一进门便急切地问道,目光落在了陆清然手中那小小的油纸包上。
陆清然将油纸包递过去,语气沉静:“在死者裤腰内侧的夹层里发现的。一些沾染桐油的颗粒,还有……几粒小米。”
“桐油?小米?”顾临风接过,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桐油倒也说得通,可这小米……藏在贴身之处?这是何意?”
“这也是我的疑问。”陆清然道,“顾大人,你那边排查得如何?”
顾临风叹了口气:“按照姑娘提供的特征,我让人紧急核查了京郊三大码头和漕运司近三个月报备的失踪人员。符合‘十年以上工龄’的漕工,有三人。但经过初步询问其工头或相熟工友,一人是与人斗殴后潜逃,一人是欠了赌债跑路,还有一人……据说是半月前在酒醉后失足落水,当时有人目睹,也报了官,只是尸体一首未曾找到。”
失足落水?尸体未曾找到?
陆清然和顾临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
“此人叫什么名字?在哪处码头做工?”陆清然立刻追问。
“名叫赵西狗,在京西漕运码头,主要负责货物装卸和船只维护,工龄足有十二年,符合姑娘推断。”顾临风语速加快,“据其工头说,此人嗜酒,半月前领了工钱后与人畅饮,深夜归家途中,经过漕河一处堤岸时,因醉酒失足坠河。当时同行的还有另一名工友,可以作证。”
“工友作证?”陆清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那名工友现在何处?”
“也还在码头做工,名叫王西。”顾临风道,“己派人去寻他来问话了。”
陆清然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油纸包上,那几粒小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顾大人,我需要知道,这个赵西狗,平时的饮食习惯如何?他是否……尤其喜食小米?或者,近期是否发生过与小米相关的、特别的事情?”
一个嗜酒的漕运苦力,会把几粒普通的小米像藏宝贝一样藏在贴身之处吗?
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而这故事,或许就与他的死亡真相,紧密相连。
衣物中隐藏的线索,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固执地指向某个被掩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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