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揣着那只名叫“平安”的小奶狗回到柜台后，感觉像揣了个定时炸弹。
那团软乎乎、热烘烘的小东西在她围裙口袋里轻微蠕动着，发出细弱的哼唧声，让她浑身不自在。
“看啥子看？干活！”她对着偷笑的员工们吼了一嗓子，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如何安置这玩意儿成了首要难题。
放地上？怕被踩死。
放椅子上？怕掉下来。
最后，她找了个装调料的空纸箱，铺上几件旧衣服，把“平安”丢了进去。
“平安”在软布上踉跄几步，缩成一团，又开始哼唧。
“闭嘴！再叫晚上没奶喝！”梅芳压低声音威胁。
小奶狗似乎被吓住了，哼唧声小了下去，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
呜呜(?í _ ì?)。
梅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养狗？还是这么丁点大的玩意儿？比炒十锅底料还麻烦！
不一会儿，“平安”大概是饿了，又开始不安分地叫起来，声音不大，却像魔音穿脑。梅芳尝试着按照张嬢嬢交代的，用个小碟子倒了点温牛奶凑过去。“平安”嗅了嗅，踉踉跄跄地凑过去，小舌头吧嗒吧嗒地舔起来，弄得满脸都是。
梅芳看着它那笨拙的吃相，眉头拧成了疙瘩。
就在这时，门帘一动，曾毅那颗熟悉的脑袋探了进来。他今天看起来比往常更精神些，手里没拿东西，眼神却亮晶晶的。
“芳姐……”他刚开口，就听到了那细微的狗叫声。
梅芳正被“平安”搞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爪子？今天又送啥？豆瓣酱我家还有！”
曾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我是听说您收了只小狗，想着……想着您可能忙，要不要……要不要我帮帮忙？”他这话说得磕磕巴巴，脸又红了。
梅芳挑眉看着他，没说话。帮忙？他能帮什么忙？
曾毅鼓起勇气走近些，看到纸箱里那个小不点，眼睛一亮：“哎哟，这么小！是那只最小的吧？看着真乖！”他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平安”的脑袋。
说来也怪，刚才还对梅芳龇牙（虽然没牙）哼唧的“平安”，被曾毅一摸，居然安静下来，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曾毅憨憨地笑了：“它喜欢我！”
梅芳哼了一声：“狗鼻子灵，闻到你身上的油烟味儿了，以为是同类。”
曾毅也不恼，依旧傻笑。他观察了一下，说：“芳姐，这牛奶碟子太浅了，容易洒，也容易呛着。我师傅以前养过小狗，都是用那种小奶瓶，或者用注射器（去掉针头）慢慢喂，省事还不浪费。”
梅芳将信将疑。
曾毅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旁边药店买注射器！”说完，不等梅芳回答，就一溜烟跑了。
梅芳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纸箱里那个因为被摸舒服了、开始打小呼噜的“平安”，心里那点烦躁莫名其妙地散了些。
过了一会儿，曾毅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果然拿着几个没针头的注射器。他熟练地用热水烫了烫，吸了温牛奶，小心翼翼地递到“平安”嘴边。
“平安”似乎知道这是好东西，凑过来，小嘴裹住注射器头，贪婪地吸吮起来，比刚才用碟子喝得顺畅多了。
曾毅一边喂，一边絮絮叨叨：“小狗不能喝太多，一次一点，少食多餐……也不能喝太饱，肚子会胀……回头还得弄点幼犬狗粮泡软了……”
梅芳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没插手，也没赶他走。
吴老幺和赵嬢嬢躲在厨房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看见没？突破口！”吴老幺用气声说，“从狗下手！高！实在是高！”
赵嬢嬢连连点头：“这小子，看着瓜，还挺会来事儿！知道芳姐吃软不吃硬！”
喂完奶，“平安”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小肚子圆鼓鼓的。曾毅又细心地把纸箱里的旧衣服整理了一下，弄得更软和些。
“芳姐，那我……我先走了？”他站起身，有些局促地说。
梅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曾毅如蒙大赦，又带着点不舍地看了“平安”一眼，这才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等他走了，梅芳走到纸箱边，看着里面睡得香甜的小东西，又看了看旁边桌上那几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注射器，沉默了片刻。
她伸手，用一根手指，极其轻微地，戳了戳“平安”软乎乎的肚皮。
“小麻烦精。”她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却比刚才柔和了八百个度。
趴在阳台上的梅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远远地朝纸箱方向望了一眼，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神里似乎带着点“老子当年可没这待遇”的不屑，又把脑袋埋回了爪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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