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呜咽着掠过刑场,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簌簌作响,卷起的沙尘扑在温知夏脸上,刺得她双眼生疼。她蜷缩在刑场东侧那棵枯死的梧桐树后,洗得发白的棉袄袖口己被攥得变形。赵正的旧怀表静静躺在掌心,表盘玻璃的裂痕里嵌着干涸的泥点,此刻正透着刺骨的凉意。
刑场中央矗立着一根黢黑的木柱,粗粝的柱身上缠绕着几道浸透暗褐色血渍的麻绳。三名日军士兵持枪而立,枪托抵着地面,冷硬的金属光泽沿着枪管蜿蜒而上。温知夏的指尖悄悄探向棉袄内侧,陈野所赠的刀片裹在油纸里,锋利的边缘硌着肌肤,与她狂跳的心律相互应和。
"哐啷——"铁链拖曳声自据点方向由远及近。温知夏屏息凝神,透过枯枝的缝隙望去——两个士兵押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蹒跚而来。那人灰布衫的领口袖口皆凝结着深色血痂,乱发如蓬草,脊梁却挺得笔首。脚镣在沙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每一步都踏碎了刑场的死寂。
是赵正!温知夏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看着士兵粗暴地将他的双臂缚在木柱上,麻绳深陷进皮肉,他的肩胛微微颤抖,却始终未发一声。垂落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唯有唇角那道熟悉的疤痕依然清晰——那是为护她而被李奎手下所伤,当时他笑得云淡风轻:"小伤,不碍事。"
"赵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松本阴冷的声音自西侧传来,黑色军装衬得他手中的钢笔愈发森寒,"说出地下党据点,不仅饶你不死,还许你见母亲最后一面。"诱哄的语调里藏着毒蛇的信子。
赵正缓缓抬头,碎发滑落处露出灼亮的双眸:"我娘若知我叛变,九泉之下亦难瞑目。"嘶哑的声线里淬着钢铁般的决绝,"尔等侵略者,终将葬身这片土地!"
松本面色骤沉,挥手示意。执鞭士兵应声上前,嵌着铁钉的皮鞭撕裂空气,"啪"地抽在赵正背上。布帛应声绽裂,鲜红的血痕如毒蛇般盘踞在他脊背。
温知夏的指甲更深地掐入皮肉,血珠顺着怀表裂缝蜿蜒而下。她的指尖己触到油纸包裹的刀片,胸腔里奔涌的冲动几乎要将理智淹没。这时赵正的叮嘱在耳畔响起:"知夏,冲动是魔鬼..."她僵在原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在鞭影中纹丝不动,唯有紧咬的牙关泄露着剧痛。
风沙迷蒙了视线,泪水混着尘埃滑落。她强迫自己观察刑场布局:西侧新增两处岗哨,东侧枯树旁哨兵踱步的节奏,木柱后方若隐若现的暗哨...这些细节必须铭记。她颤抖着取出断头铅笔,在本子上疾书:"西二东一,鞭钉,柱后暗哨"。
"最后通牒。"松本以笔尖抵住赵正下颌。赵正忽然扬唇轻笑,目光越过敌人肩头,准确落向枯树方向——那眼神如淬火的星辰,分明在说:"蛰伏,铭记。"
温知夏喉头哽咽,将刀片重新藏好。笔尖纸页的微响淹没在风里,每个字都似刀刻心扉。
"既然冥顽不灵..."松本冷笑着抬手,"准备——"枪栓拉动的脆响撕裂空气。
赵正突然朝枯树方向嘶声呐喊:"温小姐!勿妄动!守梅如初!"破音的呼喊如惊雷炸响。他唇瓣无声翕动,依稀是"珍重",而后闭目挺首脊梁。
"砰!"枪声震落枯叶,纷纷扬扬覆上温知夏的肩头。她死死攥住染血的本子,断铅在指间碎裂。泪水模糊了字迹,她紧咬下唇,看着松本拂袖而去,看着鲜血顺着木柱流淌,浸透枯草。
待刑场空寂,她蹒跚来到木柱前。轻触那双冰冷的手,目光落在他领口那枚铜纽扣上——那是她缝补时遗落,被他珍重别上的"护身符"。解下尚存余温的纽扣,她对着木柱深深三躬。
归途秋风更烈,她却未拢衣襟。将纽扣嵌入怀表夹层,贴在心口默念:"赵正哥,梅花必开。"脚步踏碎落叶,再无彷徨——这场血色洗礼,终将淬炼出最坚韧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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