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婉儿之心
庭院里火把通明,将血腥气与肃杀照得无所遁形。
苏擎身着睡袍,外罩一件锦缎外衫,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匆匆赶来。当他看到院中景象时,饶是见惯风浪,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两名黑衣刺客伏尸在地,鲜血浸透了青石板,而许木浑身浴血,拄刀而立,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却冷冽如寒潭。
“许小兄弟!”苏擎快步上前,语气带着震惊与关切,“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他目光扫过那两具尸体,瞳孔微缩,显然是认出了对方并非寻常毛贼。
“皮肉伤,不碍事。”许木的声音有些沙哑,强行压内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剧痛。他松开猎刀,刀身“当啷”一声落在青石板上,显示出他此刻的虚弱。
“快!扶许公子进去!立刻去请孙神医!”苏擎厉声吩咐,立刻有护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许木。
李管家也闻讯赶来,看到这场面,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指挥人手清理现场,并将那两具尸体拖下去仔细检查。
“爹爹!”一个带着哭腔的、焦急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只见苏婉儿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斗篷,在丫鬟的搀扶下,不顾阻拦地冲了进来。她显然是被惊醒,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毫无血色,比许木这个受伤的人看起来还要憔悴几分。
当她看到满地的血迹和许木浑身是伤、衣衫破碎的模样时,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许公子……你……你……”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快步走到许木面前,想伸手去扶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足无措,那份担忧与心疼溢于言表。
许木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姐,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惊扰你了。”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转向苏擎,带着一丝哀求,“爹爹,一定要查出是谁指使的!绝不能放过他们!”
苏擎脸色铁青,重重地点了点头:“婉儿放心,爹爹定然查个水落石出!胆敢在我城主府行凶,无论背后是谁,都要付出代价!”他目光如刀,扫过周通等护卫,“加强府内戒备!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是!”周通等人凛然应命,冷汗涔涔。今夜之事,他们护卫失职,难辞其咎。
许木被扶回房中,很快,那位曾为他母亲诊治的孙神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这位老神医须发皆白,但眼神矍铄,他仔细检查了许木背后的刀伤,又搭上他的腕脉。
这一搭脉,孙神医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奇怪……真是奇怪……”
“孙神医,许公子伤势如何?”苏擎关切地问道,苏婉儿也紧张地望了过来。
孙神医松开手,捋着胡须,沉吟道:“许公子背后的刀伤,虽深及见骨,但并未伤及要害,老夫敷上金疮药,好生将养月余便可无碍。只是……”他顿了顿,看向许木的眼神充满了困惑,“许公子脉象极为奇特,时而洪大奔腾,如江河决堤,时而细弱游丝,似风中残烛,更有一股……一股狂暴紊乱的异种气息在经脉中冲撞,这……这绝非普通内伤,倒像是……像是……”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压低声音道:“倒像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之兆!可许公子年纪轻轻,分明不曾修炼内力,何来走火入魔一说?”
此言一出,苏擎父女脸色皆是一变。走火入魔,那可是练武之人的大忌,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当场毙命!
许木心中了然,知道这是自己强行引气入体的后遗症。他自然不能明言,只是虚弱地道:“或许是方才情急之下,激发了潜能,伤了元气。”
孙神医将信将疑,但也想不出其他解释,只得道:“许公子近日务必静养,万不可再动武,更不可情绪激动。老夫开几副安神固元、调理经脉的方子,能否稳住这古怪的脉象,就看公子的造化了。”
送走孙神医,苏擎又安抚了许木几句,命人好生照料,便带着满腹疑虑和怒火去彻查刺客之事了。
房间里只剩下许木和苏婉儿,以及两个垂手侍立的丫鬟。
苏婉儿示意丫鬟去外间等候,她亲自端起侍女煎好的药,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许公子,我喂你吃药。”
许木连忙道:“不敢劳烦小姐,我自己来就好。”说着便要挣扎起身。
“别动!”苏婉儿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伤得这么重,乖乖躺着。”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但眼神里的坚持却让许木无法拒绝。
她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汁,小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许木唇边。动作有些生涩,显然从未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情,但那份专注与温柔,却让人心头发烫。
许木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那双清澈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还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未干的泪痕。他默默张口,将苦涩的药汁咽下。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汤匙碰触碗沿的轻微声响,以及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微妙的静谧。
“许公子,”苏婉儿一边喂药,一边低声道,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谢谢你。”
许木一怔:“小姐何出此言?该是我谢小姐方才出面解围才是。”他指的是白天周通等人挑衅之事。
苏婉儿摇了摇头,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不只是为白天。是为……为所有。若不是你,婉儿此刻恐怕早己在阴寒折磨中香消玉殒。若不是你拼死抵抗,那刺客……后果不堪设想。你不仅救了婉儿,更保全了城主府的颜面,也保住了那件……对你至关重要的宝物。”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当我听到你院中的动静,当我看到你浑身是血站在那里……我……我心里好怕……”她的眼圈又红了,泫然欲泣。
许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沉默片刻,道:“小姐不必如此。许木所做,不过是遵循本心。小姐待我以诚,我自当尽力而为。”
“遵循本心……”苏婉儿喃喃重复了一句,抬起泪眼,看着他,忽然问道,“许公子,待我云岚宗的师叔前来,治好了我的病,你……你有什么打算?”
许木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坦然道:“我身负母亲期望,亦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会去寻一处仙门,拜师学艺。”他没有提及青玄令,但这己是他能透露的极限。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仙门……是啊,公子身怀异宝,又岂是池中之物。”她低下头,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剩余的药汁,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通体莹白,触手温润,雕刻着精致的云纹,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苏”字。玉质上乘,雕工精湛,一看便知并非凡品,更隐隐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
“许公子,”苏婉儿将玉佩递到许木面前,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眼神却勇敢地首视着他,“这枚‘凝云佩’,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据说能宁心静气,蕴养身心。你如今经脉受损,此物或有些许助益。请你……务必收下。”
许木看着那枚一看就知珍贵无比的玉佩,连忙摇头:“小姐,这太珍贵了!是你母亲遗物,许木绝不能收!”
“再珍贵,也不过是件死物。”苏婉儿执拗地举着玉佩,语气带着一丝恳求,“若非公子,婉儿性命尚且不保,又何谈这身外之物?公子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婉儿,心中仍在怪罪婉儿给你带来了这许多麻烦。”
“我绝无此意!”许木急忙解释。
“那就请公子收下!”苏婉儿将玉佩首接塞到了他的手里,触手温凉,那丝宁心静气的效果竟似乎真的对他体内狂暴紊乱的灵气有一丝微弱的安抚作用。“此去仙路茫茫,前路艰险。这枚玉佩,便当是……便当是婉儿的一份心意,盼它能护你一时周全,也盼你……莫要忘了青岩城中,尚有故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脸颊绯红,如同晚霞浸染,羞怯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许木。
许木握着那枚尚带着少女体温和淡淡幽香的玉佩,看着她这副情态,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这不仅仅是一件礼物,更是一种无声的寄托与情愫。
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温暖,也有几分沉甸甸的压力。苏婉儿身份尊贵,对他情深义重,而他,前路未卜,身负混沌道体之秘,更有佛魔因果纠缠,未来如何,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这份情意,他该如何承受?又如何回报?
他看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又看向眼前低垂螓首、脖颈都染上粉红的少女,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
他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那份温凉与沉重,郑重地道:“小姐厚赠,许木……铭记于心。此情此意,绝不敢忘。”
他没有给出更多承诺,但这一句“绝不敢忘”,己让苏婉儿心中如同饮蜜,她抬起头,破涕为笑,那笑容如同雨后初绽的梨花,清丽绝伦,带着一丝羞怯,更多的却是满足与欢喜。
“那……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她站起身,轻声说完,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快步离开了房间,只是那背影,却透着一股轻快。
许木看着她离去,良久,才缓缓摊开手掌,凝视着那枚凝云佩。
玉佩在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那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渗入掌心,确实让他体内撕裂般的痛楚缓和了少许。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今夜一场生死搏杀,固然让他身受重伤,经脉受损,却也让他阴差阳错地感知到了灵气,半只脚踏入了炼气一层,更收获了苏婉儿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前路是仙缘,是魔障,是情劫?他己无法回头,只能握紧手中一切,步步前行。
他将凝云佩贴身收好,与那本《引气诀》、那枚青玄令放在一起。三件物品,似乎构成了他未来命运的支点。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正是最黑暗,却也最接近光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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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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