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意被屋内微弱的气息驱散了些许。
林默从食堂回来，手中除了自己那份用油纸包好的生肉，还特意多买了一份。他将两份肉放在屋内唯一一张简陋的木桌上，然后静静坐下，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那股熟悉的、阴冷中带着一丝缥缈香烛气息的感觉悄然弥漫。
窗台上，那一抹鲜红如血的身影如期而至。
顾盼儿依旧赤着足，惨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墨黑的瞳孔先是扫过林默，然后立刻就被桌上那两份生肉吸引了。
她轻轻嗅了嗅，僵硬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就在她象往常一样，准备伸手去拿林默面前那份时，林默却主动将那份多出来的、更大一些的肉推到了桌子靠近她的一侧。
“这份，是给你的。”林默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盼儿伸出的、泛着幽绿光芒指甲的手顿在了半空。墨黑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淅地映出了一丝……愕然？她歪了歪头，看看那份肉，又看看林默平静的脸，似乎在理解这个举动。
几秒的沉默后，她收回了手，身影飘忽地移到桌边，坐在了对面，她的坐姿更象是悬浮。
她伸出惨白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份属于自己的肉，然后又抬眼看了看林默。
“……为什么？”她的声音依旧飘忽，但那股非人的空洞感似乎淡了一点点。
“不为什么。”林默拿起自己那份肉，开始吃，“你常来，算是……饭友。”
“饭友……”顾盼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墨黑的瞳孔里似乎有微光流转。
她没再说话，也低下头，小口地、却速度不慢地吃起了那份生肉。
这一次，她的动作似乎少了些以往的机械感，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专注？
两人再次在沉默中共进这诡异的“晚餐”。屋内的气氛，却似乎比前几次少了几分诡异对峙，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和？
吃完后，顾盼儿用绿莹莹的指甲擦了擦嘴角，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沾上，墨黑的瞳孔看向林默。
“你这人不错。”
林默动作一顿，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他一直好奇这个神秘女子的来历。
“是不是学校的很多人都认识你。”林默看了女子一眼，淡淡地道。
顾盼儿摇了摇头：“只有你知道我的存在，也只有你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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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一愣，点了点头，这或许就是她时常光顾这里的原因，估计这女鬼是把自己当做同类了。
“我叫……顾盼儿。”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这个名字也带着久远的尘埃，“是一个……流浪在阳间的鬼修。”
鬼修！
林默心中一震。虽然他早有猜测对方非人，但亲耳听到“鬼修”二字，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人死为鬼，鬼魂也能修炼？
顾盼儿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用那飘忽的语调解释道：“众生皆可求道……鬼，为何不能修炼？聚阴煞，凝魂体，通幽冥，掌轮回……鬼道亦是大道之一。我们的境界划分，与你们生魂修炼，哦、或许你不属于生魂，但修炼大同小异。淬体、炼气、筑基、元婴、化神……只不过，我们淬的是魂体，炼的是阴煞之气。”
她顿了顿，墨黑的瞳孔似乎闪过一丝追忆和……落寞？“只是……阳间并非鬼修久留之地，处处受限。
宗门大派，视我等为异类、资粮……散修鬼魂，更是艰难。我……不过是其中一个无处可归的流浪者罢了。”
寥寥数语，却道尽了一个游离于阴阳边缘存在的艰辛。林默沉默着，他能感受到顾盼儿话语深处的那份孤寂与无奈。
某种程度上，他们有些相似，都是不被主流接纳的“异类”。
“你刚刚说我不属于生魂，什么意思。”林默感觉着女鬼的话很是令人费解。
顾盼儿，略微沉吟了片刻道：“你应该是介于生魂与鬼之间，这两者你都不属于，你是一个异类，嗯，应该是这样的。”
“呃。”
女鬼对于他的定位，出乎了他的意料。
“谢谢你……的肉。”顾盼儿忽然又说了一句，然后身影开始变淡，“我走了……你继续修炼吧。你那功法……气息很正，对你有好处。”
话音落下，她已如青烟般消散，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冰冷的馀香。
屋内重归寂静。林默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和那份被吃得干干净净的油纸，心中有些异样。这是他第一次与顾盼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交流，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这个神秘的鬼修，似乎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全然冷漠。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顾盼儿最后那句“气息很正，对你有好处”，让他精神一振。盘膝坐到床上，再次沉浸于《大道真经》的修炼之中。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与顾盼儿交谈后心境略有开阔，或许是因为那份善意得到了回应，他感觉心神格外宁静。
引导天地灵气入体时，比以往更加顺畅。《大道真经》那中正平和、海纳百川的特性展现出来，将吸入体内的各类灵气微粒淬炼、提纯，化作精纯的灰蒙蒙真气，导入丹田，滋养着经脉，也隐隐压制着右臂和后背那三股邪恶气息。
修炼不知时间流逝。当林默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现曙光。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爽，一夜的疲惫尽去，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一分。
虽然距离突破到淬体四重还有距离，但根基无疑更加扎实。
他看向窗外，目光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有多少谜团，提升自身实力，始终是根本。而这条路上，似乎……也不再是绝对的孤独了。
至少，多了一个叫顾盼儿的“饭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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