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务堂风波暂息,林默在一位面色古板的戒律长老带领下,穿过数重森严的守卫,来到了一座位于和平高中后山禁地、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砌成的孤寂殿堂前。殿门上方悬挂着一方古匾,上书三个苍劲大字——明心殿。
整座大殿散发着一种古老、庄严、涤荡心灵的气息。踏入殿门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与纷扰仿佛被彻底隔绝,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笼罩全身,但同时,也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透灵魂深处。
殿内空旷简洁,唯有中央矗立着一面高约丈许、宽五尺的巨大铜镜。镜面并非光可鉴人,而是如同蒙着一层混沌的水波,隐隐倒映出人影,却又模糊不清,仿佛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景象。这便是校门至宝——问心镜。
“林默,”戒律长老声音低沉,不含丝毫感情,“此后三日,你需静坐于问心镜前,凝神静气,不得妄动杂念。镜中自显万象,叩问汝心。如实以对,坚守本心,方可过关。若有隐瞒、动摇,或心术不正,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道基尽毁,好自为之。”
说完,戒律长老便退至殿门处,如同石雕般盘膝坐下,闭目守护,也似监视。
殿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重的声响。偌大的明心殿内,只剩下林默一人,面对那面神秘的问心镜。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诸多杂念,在问心镜前丈许处的蒲团上盘膝坐下。他依言收敛心神,运转《大道真经》,努力使自己的心境如同古井无波。
起初,镜面一片混沌,并无异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林默的心神逐渐沉静下来时,那混沌的镜面,开始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第一日:问道之艰
镜中景象变幻,不再是殿内的倒影,而是浮现出林默自幼生活的模糊片段,父母温和的笑容,家的温暖……但很快,画面急转直下,电闪雷鸣,乱葬岗,冰冷的坟墓,从棺中爬出的窒息与茫然……紧接着,是舅舅舅母惊恐的脸,测灵殿的质疑与叼难,灵液部的劳役与屈辱,吴玲玲的嘲讽,凯恩的嚣张,吴穹的威压,凯煞的杀意……
一幕幕过往的经历,尤其是那些委屈、不甘、愤怒、恐惧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默的心神。问心镜仿佛在拷问:你为何而生?为何而修?是为复仇?是为宣泄不满?还是为追求无上力量,凌驾众生之上?
与此同时,体内那三方魔魂的意志似乎也受到了问心镜力量的刺激,变得躁动不安。右臂的旦撒传递出毁灭一切的暴戾意念,怂恿他打破这面破镜子,杀出重围;后背的菲儿散发出血腥的诱惑,低语着拥有力量便可主宰一切,快意恩仇;别西则编织着诡诈的幻象,展示若他屈服于魔道,将如何轻易玩弄仇敌于股掌之间……
内外的幻象与诱惑交织,如同心魔劫难,疯狂冲击着林默的意志。他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身体微微颤斗,但双眼却始终紧闭,紧守《大道真经》中“致虚极,守静笃”的要义,将种种杂念强行压下。他反复叩问自己的内心:我修行,究竟为何?
答案渐渐清淅:不为复仇而活,不为力量迷失!为求存!为明理!为掌控自身的命运!为揭开父母失踪的真相!为此,他可借助一切力量,但绝不被力量奴役!
当他意念坚定之时,镜中幻象如冰雪消融,重新恢复混沌。第一日,有惊无险。
第二日:问心之惑
第二日的考验,更为诡异凶险。镜中不再呈现过往,而是开始映照出光怪陆离、直指本心的“未来”或“决择”。
他看到了自己屈服于魔魂,修炼《噬魂大法》大成,化身嗜血魔君,屠戮仇敌,踏平吴家、凯家,甚至搅动天下风云,众生匍匐脚下,但最终却在无尽杀戮中迷失自我,沦为只知毁灭的空壳,被体内魔魂彻底反噬吞噬……
他又看到了自己坚守所谓“正道”,按部就班修炼,却因进展缓慢,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被吴穹、凯煞轻易碾死,父母之谜永沉海底,含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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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看到了苏婉、凌素导师因维护他而遭受牵连,顾盼儿在某个黑暗角落悄然消散,冷逍浴血奋战却独木难支……
种种可能的悲惨结局,如同噩梦般轮番上演,不断拷问着他的道心:是堕入魔道换取强大力量,却可能万劫不复?还是坚守所谓底线,却可能徒劳无功,连累他人?何为对?何为错?如何决择?
体内的魔魂趁机疯狂低语,放大他的恐惧和尤豫。尤其是当他看到亲友惨死的幻象时,那股想要不顾一切获取力量的冲动几乎要淹没理智。
关键时刻,林默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想起了先祖林玄的告诫——“汝之体质,乃溶炉,非容器!”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的信念——力量是工具,心才是主宰!
“我所行之事,但求问心无愧!纵前路荆棘,我自一刀斩之!纵化身修罗,亦守住心中一点清明!外力可借,魔道可用,然我心,永不为魔!”
他对着问心镜,发出了无声的呐喊!这不是对某种教条的盲从,而是历经幻象考验后,真正明悟的、属于他自己的“道心”!
镜面剧烈波动,所有幻象轰然破碎!第二日,心魔退散!
第三日:镜鉴真我
第三日,问心镜终于恢复了平静。镜面不再呈现任何幻象,而是变得清澈如秋水,清淅地倒映出林默的身影。
然而,这倒影却并非他平时的模样。镜中的“林默”,周身气息纯净而中正,眼神清澈坚定,仿佛涤尽了一切铅华。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在他清澈的眼眸深处,右眼瞳孔隐有一丝极淡的毁灭红芒,左眼瞳孔则藏着一点深邃的吞噬黑暗,而在其背后,更有一对模糊的、一血红一墨黑的翅膀虚影,若隐若现,仿佛与他本体共生,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灰蒙蒙的中正力量牢牢束缚镇压着。
这面镜子,照见的不仅是他的表象,更是他灵魂的本质与现状!它照出了他被三大魔魂寄生的真相,但也照见了他以《大道真经》为根基,艰难维持着平衡,坚守本心的状态!
没有评判,没有引导,只是如实地映照。
林默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潜藏的魔性,也看着那不屈的本心。他不再恐惧,不再回避,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心态,接纳了这一切。这就是他,一个从坟墓中爬出,身负魔魂,挣扎求存,追寻真相的少年。道路凶险,但他心意已决。
三日时间,倏忽而过。
当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时,戒律长老步入殿中,目光落在问心镜上。只见镜面光滑如初,倒映着林默平静的面容,再无任何异象。他仔细感知林默的气息,发现其神魂凝练,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历经洗礼后的坚定,并无半分被魔气侵蚀或心神动摇的迹象。
戒律长老古板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极淡的满意之色,微微颔首:“心性坚韧,灵台清明,虽际遇非凡,然本心未失。问心关,过。”
林默起身,对着戒律长老和那面问心镜深深一揖。这三日,虽无刀光剑影,却凶险异常,无异于一场灵魂的洗礼。他更加清楚地认识了自己,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走出明心殿,阳光洒落身上。林默知道,外面的风暴并未结束,但此刻的他,道心更加通透,意志更加坚定。接下来的路,他将更有底气去面对。
而在他看不见的层面,体内那三个魔魂,在经历了问心镜的涤荡后,似乎也暂时收敛了躁动,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沉寂,仿佛也在消化着这次“照镜”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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