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重量很轻，轻得让人心惊。名为零九的少年像一片没有温度的羽毛，软软地伏在她背上，冰冷的脸颊贴着她颈侧的皮肤，激得她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有胸口那奇异符文偶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动，证明着他还是个活物。
林小暖在倒塌的巨型管道和锈蚀的钢架迷宫中高速穿行，将身后的警报声与搜索队的喧嚣远远甩开。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本能地向着工业区更深处、更荒僻破败的区域潜行。
体内的混沌能量在奔流，支撑着她透支的身体，也压制着肩头传来的、那种源自同源力量的微妙吸引力。吞噬了那个银发女人——夜枭——部分能量后，这股力量似乎更活跃了些，带着一种隐晦的饱足感，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成长。这发现让她心底发寒。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林立的废弃反应塔群后，她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建筑残骸。那像是一个旧时代的能源中转站，大半截埋在山丘般的工业废料下，仅存的入口被扭曲的金属门半掩着。
她警惕地感知西周，确认没有生命和能量波动后，才侧身钻了进去。
内部空间不大，布满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角落里堆着些早己锈毁、看不出原貌的器械。空气浑浊，但至少挡住了外面带着腐蚀性气味的夜风。
她将零九从肩上放下，让他靠坐在一个相对干净的金属箱旁。少年依旧睁着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眸，没有任何焦点，对环境的改变毫无反应，如同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玩偶。
林小暖蹲在他面前，皱眉审视着他。
除了胸口那枚“荆棘之眼”的烙印和其下的奇异符文，他瘦弱的身体上还有不少细微的疤痕和针孔，像是长期实验留下的印记。那双灰白的眼睛，近距离看，更显得死寂，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
“零九。”她尝试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伸出手指，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向他胸口那枚散发着同源波动的符文。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符文的瞬间——
零九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躲避，而是一种……剧烈的、源自本能的痉挛！
他灰白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混乱的能量丝线一闪而过。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喘息，瘦小的身体蜷缩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与此同时，林小暖体内的混沌能量也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剧烈的涟漪，一种强烈的、想要接触甚至吞噬那符文的冲动再次升起！
她猛地收回了手，强行压下能量的躁动。
零九的痉挛慢慢平息，重新变回那个无声无息的、空洞的人偶。
林小暖的心沉了下去。
她原本指望能从这孩子身上得到一些信息，关于“荆棘之眼”，关于“共生计划”，关于她这身力量。但现在看来，他本身的状态就极不正常，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或者说……破坏了神智。而且，她自身的力量似乎会对他产生刺激。
带他出来，是对是错？
她靠坐在对面的墙边，看着蜷缩在那里的零九，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身体的伤在能量滋养下缓慢愈合，但精神的损耗和心口的空洞，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
阿弃……
这个名字一浮现，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闭上眼，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但火焰的背面，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或许是几个小时。
一阵极其微弱、邓德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将她从半昏沉的状态中惊醒。
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波动的来源——是零九！
他依旧蜷缩在那里，但胸口那枚符文的光芒，正以一种不稳定的频率闪烁着，比之前要稍微明亮一些。更让她惊讶的是，那符文的周围，空气正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扭曲，一些灰尘微粒违反重力地悬浮起来，绕着符文缓缓旋转。
他在……无意识地吸收环境中游离的、微薄的能量？
林小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这个过程非常缓慢，而且极其不稳定。符文的闪烁时明时暗，悬浮的灰尘时而落下，时而升起。零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并非他的主观行为，而是这具身体或者说这枚符文的本能。
她想起了自己刚刚觉醒时，那种力量失控爆发的感觉。零九此刻的状态，更像是一种……残破的、不受控的、低效的模仿。
他也是“共生计划”的产物？一个失败的，或者未完成的“容器”？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零九灰白的眼眸，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空洞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张开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破碎的、气音般的词语，艰难地挤了出来：
“……光……”
林小暖浑身一震。
光？
他是在说她体内那混沌的能量吗？在他那空洞的感知里，那代表着“光”？
她看着少年那双死寂的、却仿佛努力想要“看见”什么的眼睛，看着他胸口那枚挣扎着汲取微弱能量的符文，一个荒谬而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阿弃作为她的“容器”，承载了她的潜力，最终碎裂，换来了她的觉醒。
那么这个零九……这个同样带着同源气息、仿佛残缺不全的存在……会不会是……
下一个？
“荆棘之眼”培养的，用来承载她这身力量的……下一个“容器”？
这个猜测让她如坠冰窟。
她看着零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警惕，有探究，有因同源气息而产生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共鸣，但更多的，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冰冷悲哀。
如果猜测成真，那他和她，和阿弃一样，都是这残酷计划下的棋子与牺牲品。
她站起身，走到零九面前。
少年似乎感应到她的靠近，灰白的眼眸依旧空洞，却微微仰起了脸，朝向她的方向。那姿态，带着一种懵懂的、近乎本能的依赖，或者说……趋向性。
林小暖抬起手，这一次，没有触碰他胸口的符文，而是轻轻放在了他冰冷潮湿的黑发上。
动作有些僵硬，她己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任何人做出过这样近乎安抚的动作。
零九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躲闪，也没有再出现剧烈的痉挛。
“……冷……”他又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林小暖沉默着。
她体内的混沌能量缓缓流转，却没有再躁动。她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感受着掌心下那冰冷的、脆弱的生命之火。
复仇之路，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
她不仅背负着阿弃的血债，或许，还无意中带走了一个可能与他命运相似的、冰冷的火种。
这火种，是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她身上的“光”燃尽，还是……能挣扎着，发出属于自己的微光？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前路依旧黑暗，而她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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