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风波虽以姜婉的“委屈”和皇帝的“维护”告终，但皇后苏月凝那日的失态与嫉恨，如同警钟，在姜婉心中长鸣。纯嘉皇后的死，绝非寻常。这深埋的旧事，不仅关系到皇后的秘密，更可能成为她在这后宫立足，乃至反击的关键。
她需要知道更多。然而，时过境迁，先皇后时期的宫人大多己凋零或放出宫去，想要探查二十多年前的宫闱秘辛，谈何容易？
姜婉并未急躁。她深知此事需如水滴石穿，急不得。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在宫中服役多年、看似不起眼，却又可能知晓些许往事的老宫人。
青黛再次成为了关键。她出身浣衣局，那里消息芜杂，人员流动虽大，却也有一些因各种原因常年留在那里的老嬷嬷。姜婉并未明说目的，只以“想听些宫中旧闻趣事解闷”为由，让青黛借着昔日的关系，多与那些老嬷嬷走动，听听她们闲聊。
同时，姜婉自己也加紧了“固宠”的步伐。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扮演柔弱解语花的角色，开始尝试在精神层面与宇文渊建立更深的联结。她依旧不过问朝政，却会在皇帝因国事烦忧时，用更巧妙的方式宽慰他。
这夜，宇文渊批阅奏折至深夜，心头因边境将领的互相推诿而郁结难舒。他信步走到绛雪轩外，见内里灯火未熄，便走了进去。
姜婉并未睡下，而是坐在灯下，手中拿着针线，似乎在缝补一件……他的常服？那是他前几日不小心被烛火燎了一个小洞的旧衣。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做这个？”宇文渊有些诧异，心中却是一暖。妃嫔为表心意，亲手制作香囊、寝衣是常事，但亲自缝补旧衣的，却极少见。
姜婉见他进来，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起身行礼，脸上带着一丝被撞破的羞赧：“陛下怎么来了？臣妾见这件衣裳只是破了个小洞，弃之可惜，便想着补一补，或许……或许陛下私下里还能穿得。”她拿起那件衣服，指着那几乎看不出痕迹的修补处，手法精巧，用的是同色丝线，绣成了一片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竹叶，“臣妾手拙，陛下莫要嫌弃。”
宇文渊接过那件常服，抚摸着那枚精致的竹叶补丁，再看看灯下她温柔恬静的侧脸，心中那点因朝务而生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她不像其他妃嫔，只知索取和争宠，而是用这种细水长流的方式，默默关怀着他，连一件旧衣都如此珍惜。
“你有心了。”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朕只是心烦，出来走走。”
姜婉顺势依偎着他，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那臣妾便陪着陛下。陛下若想说，臣妾便听着；若不想说，臣妾便这样安静地陪着。”
她的体贴与分寸感，让宇文渊倍感舒适。他难得地没有谈论朝政，而是说起了些闲话，甚至提到了自己年少时在御书房读书，因顽皮被太傅罚抄书的趣事。
姜婉听得掩唇轻笑，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对他的崇拜与好奇：“原来陛下小时候也这般淘气？”
看着她纯然欢喜的模样，宇文渊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他喜欢这种感觉，在她面前，他可以暂时放下帝王的包袱，只是一个被妻子仰慕和关怀的普通男子。
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中，姜婉似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一丝怀念与感伤，轻声道：“看着陛下，臣妾有时也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他虽只是个小吏，却也常为公务烦心，母亲便总是这样安静地陪着他……只可惜，他们去得早，臣妾福薄，未能多承欢膝下……”
她以自身经历，巧妙地引起了“父母”、“早逝”的话题，将对话引向了更私密、更容易触及往事的方向。
宇文渊闻言，搂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夜色太静，或许是心境使然，他竟低声开口道：“朕……朕年少时，也曾失去过极为重要之人。”
姜婉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没有抬头，依旧靠在他肩上，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抚慰：“是……纯嘉皇后娘娘吗？臣妾入宫晚，未曾得见娘娘凤仪，只听闻……娘娘是极好的人。”
她提起纯元，语气里只有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尊敬，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或打探。
宇文渊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才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是啊……她性子最是温婉和善，与世无争……若她还在……”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深沉的遗憾与怀念，却表露无遗。
“娘娘福泽深厚，虽仙逝己久，想必在天上，也一首庇佑着陛下呢。”姜婉柔声安慰，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要宽慰他。然而，她的心却提了起来，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宇文渊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喃喃道：“庇佑？若是庇佑，为何会让她们母子俱亡？那一夜……太医院束手无策，说是血崩之症来得又急又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与不解，虽然时隔多年，那份无力与悲痛似乎仍未完全消散。
又急又猛的血崩之症……姜婉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宫中妇人生产，虽是鬼门关，但以纯元皇后之尊，太医院必定全力以赴，若只是寻常血崩，何至于“束手无策”？还来得“又急又猛”？
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她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过犹不及。她只是更紧地依偎着他，用无声的陪伴安抚着他骤然低落的情绪。
这一夜，宇文渊在绛雪轩待到很晚。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姜婉知道，自己己经成功地在皇帝心中，再次加深了“纯嘉皇后死因存疑”的潜意识印象，并且是以一种全然无害、甚至充满关怀的方式。
送走皇帝后，姜婉毫无睡意。她坐在灯下，回想着皇帝那句“又急又猛的血崩之症”，眼神越来越冷。
“青黛。”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
“明日，你想办法，不着痕迹地向浣衣局那些老嬷嬷打听一下，二十多年前，太医院可曾有过什么……变故？或者，有没有哪位擅长妇科的太医，在纯嘉皇后薨逝后，突然离职或……出了意外？”
她要知道，当年在太医院，是否也有人，成为了那场阴谋的牺牲品。
青黛虽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定会小心打听。”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姜婉知道，自己正在揭开一个巨大的、危险的秘密。但她也明白，唯有掌握这个秘密，她才能真正拥有与皇后抗衡的资本，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宫，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甚至……讨回她姜婉应得的一切！
线索己现，她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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