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看似波澜不惊中悄然滑过,夏日的余威被初秋的凉意渐渐取代。镇国将军府内,关于三小姐夜无心的议论,己从最初的惊异、怜悯,转为一种习以为常的疏离。下人们依旧恭敬,却鲜少主动靠近那位总是独坐、红瞳沉静得令人心慌的幺女。唯有至亲之人,那份担忧与日俱增。
夜无心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她像一株生长在幽暗角落的植物,将所有能量都用于向内扎根。玉簪带来的危机感并非消散,而是沉入了骨髓,催生出一股近乎偏执的紧迫感。她清晰地认识到,这具三岁幼童的躯体,是束缚她灵魂与力量的最大枷锁。常规的成长速度,在潜在的威胁面前,慢得如同等死。
“必须加速。”这个念头日夜盘旋在她脑中。首接进行高风险、高难度的生物融合术,在目前条件下无异于自杀。她需要一条更稳妥的路径,一个坚实的基础。前世的知识体系告诉她,强大的融合必须建立在强大的宿主之上。否则,窃取来的力量,第一个反噬的就是自己。
她的目标变得异常明确:研制基础基因强化液。这不是为了获得超凡能力,而是最朴素的诉求——强健筋骨,优化体质,为未来可能进行的任何“改造”打下坚实的基础。这就像建造一座高楼,必须先夯实地基。
将军府,这个在旁人眼中的武勋世家,在她眼中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未开发的“药材库”。母亲云婉清每日服用的滋补药膳,厨房里珍藏的各类山珍野味、珍贵食材,甚至花园里那些被精心照料、据说有不同功效的花草树木,都成了她觊觎的目标。
她的行动悄无声息。趁着清晨丫鬟打扫庭院、午后母亲小憩、黄昏仆役交接的间隙,她像一抹灰色的影子,在府中悄然穿行。她会蹲在药圃旁,假装对一朵花感兴趣,指尖却飞快地捻下几片特定的叶片,或刮下一点珍贵的根茎表皮;她会溜达到厨房后院,在晾晒的药材筐边驻足,趁人不备,迅速捏一小撮所需的粉末藏入袖中;甚至母亲喝完的药渣,她也会找机会去翻检一番,分析其中的成分搭配。
这些“收获”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房间一个不起眼的檀木小匣里,那是她唯一的“实验室”。没有精密的仪器,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个小巧的白玉碗(是从母亲妆奁底层找出的、不太常用的旧物)作为容器,一根打磨光滑的银簪(同样来源)作为搅拌和取样工具。提纯靠的是最笨拙的沉淀、过滤(用细纱布),以及她日益熟练的、用精神力进行的细微分离。
最大的挑战在于“配方”和“反应引导”。她依靠前世庞大的知识库,在脑中构建模型,推演不同药材的性质、相生相克之理。但理论终归是理论,这个世界的药材特性与她所知总有微妙差异。她需要无数次实验来验证、调整。
过程充满了失败与风险。常常是几种药汁混合后,瞬间变得浑浊发黑,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只得赶紧倒掉,开窗散味。有一次,她尝试将一种具有刺激性的草乌汁液与另一种活血的三七粉混合,精神力引导稍一失控,混合物竟微微沸腾,冒出刺鼻黄烟,呛得她连连咳嗽,头晕目眩了小半日,差点惊动外面的丫鬟。还有一次,她误判了某种菌菇的毒性,虽只尝了微末一点,却导致手臂起了半日红疹,又痒又痛。
这些挫折并未让她退缩,反而像磨刀石,磨砺着她的耐心和技巧。每一次失败,她都详细记录(在脑中)现象,分析原因,调整方案。她开始更注重药材的炮制方法,发现经过晒干、蒸制或酒浸后,某些药材的药性会变得温和或更易激发。她也更加谨慎地控制精神力的投入量和频率,发现如同弹琴,不同的“频率”会引发药材能量不同的“共振”效果。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色清朗的秋夜。窗外桂花暗香浮动,屋内烛火摇曳。夜无心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尝试,正对着玉碗中一团黑糊糊、散发着焦糊气味的药渣皱眉。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在脑中梳理流程。
“黄精性平,补中益气,作为基底最为稳妥……但单用其力不足,需佐以活血化瘀之品,三七为首选,然其性烈,需有制约……莲子心,清心火,安神,可中和燥性,引导药力温和渗透……”
一个清晰的配比在她心中成形。她洗净玉碗,重新取来精心炮制过的黄精浓缩汁作为基底,加入微量研磨得极细的三七粉,最后滴入几滴莲子心萃取出的清露。这一次,她没有急于用精神力粗暴搅拌,而是先让三者自然融合,仔细观察它们之间的反应。
只见淡黄色的黄精汁与微褐的三七粉缓缓相融,颜色变为一种温润的琥珀色,莲子心清露滴入后,并未引起剧烈变化,只是让药液更添一分澄澈。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土腥、甘甜与一丝清苦的复杂药香,并不难闻。
夜无心屏住呼吸,知道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她凝聚起精神力,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强迫”药性融合,而是像引导溪流般,将精神力化为极其柔和、绵长的波动,轻轻拂过药液表面,帮助其成分更均匀、更稳定地结合在一起。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精神力的温和滋养下,玉碗中的琥珀色药液,渐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华般的莹润光泽,那药香也变得更加纯粹、沁人心脾,之前的土腥味几乎消失不见。
【稳定了!】夜无心心中一阵悸动。她强压下激动,用银簪小心蘸取了一丁点儿药液,凑到鼻尖细闻,又伸出舌尖尝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精神上的疲惫也似乎减轻了一分。
她立刻进行效果测试。窗台上,正好有一只因秋寒而行动迟缓的瓢虫。她将一滴药液稀释后,轻轻点在瓢虫的背壳上。起初,瓢虫没什么反应。但约莫一炷香后,它原本缓慢爬行的速度明显加快,触角也摆动得更加有力,甚至试图振动翅膀。
有效!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作用于昆虫与作用于人体更是天差地别,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证明她的思路是正确的,用这个世界的材料,配合独特的精神力引导,确实可以炼制出具有强化效果的药液!
这次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夜无心。她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开始系统性地优化这个初步成功的“基础一号”配方。她尝试调整黄精、三七、莲子心的比例,测试不同炮制方法对药效的影响,甚至加入其他一些辅助药材,如增强药力渗透的茯苓,或平衡阴阳的枸杞,试图提升药效和稳定性。
她像一位严谨的科学家,对每一个变量进行反复测试、记录、比较。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她的脸色因长期的精神力消耗而显得苍白,眼底时常带着淡淡的青黑,但在那双深红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越来越炽热的光芒。
府中众人只当三小姐身子弱,越发安静寡言,云婉清更是变着法子给她进补,却不知她夜夜都在进行着怎样惊心动魄的“实验”。
这一日,二哥夜无痕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拎着个草编的小笼子,里面是他新得的宝贝——一只通体碧绿、鸣声嘹亮的“金翅大将军”蝈蝈。“妹妹!你看!这只可厉害了!送给你玩!”他献宝似的将笼子递到夜无心面前。
若是往常,夜无心多半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但今天,她的目光却被那只蝈蝈吸引了。不是因为它好看或好玩,而是因为它那强壮的后腿,那的生命力,正是检验她最新版“基础一号强化液”效果的绝佳活体样本!
她抬起头,看着二哥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小手,接过了那个草编笼子。
“谢谢,二哥。”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夜无痕却像听到了天籁,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咧着嘴傻笑了好一阵才离开。
夜无心提着笼子回到房间,将蝈蝈放在窗边。她取出一小瓶最新炼制的、色泽更加莹润、药香更加醇厚的“基础一号强化液”,用银簪蘸了极其微小的一滴,透过笼子的缝隙,轻轻点在蝈蝈的口器附近。
那蝈蝈起初受惊,跳开几步。但很快,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主动靠近舔舐起来。接下来的变化让夜无心红瞳微缩:只见那蝈蝈的鸣叫声陡然变得更加响亮清脆,在笼中上下跳跃的频率和高度都明显增加,显得精力异常充沛,远超寻常。
“效果显著提升……”夜无心冷静地评估着。虽然这离她理想中能对人体产生根本性强化的基因药剂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无疑,方向是对的,进步是实实在在的。
她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心中渐渐有了底气。玉簪的阴影依旧存在,但她不再只是被动等待。她正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一点点锻造着反击的资本。当这具身体被药液滋养得足够坚韧时,便是她真正开始“窃取”众生之力,让暗处的窥伺者付出代价的时刻。
药香,在将军府的深宅大院中悄然弥漫,预示着风暴来临前,微不足道却坚定无比的积蓄。
(http://www.220book.com/book/8SW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