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的晨光裹着水汽漫开，沈冰之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粗布短衫外罩着件褪色的监工袍，帽檐压得极低，指尖攥着枚沉甸甸的铜哨——这是她托沈忠借来的监工信物，专为暗访漕运而来。
“动作快点！耽误了漕船离港，仔细你们的皮！”码头上，漕运总督的亲信挥着鞭子抽打搬运工，粗哑的呵斥声混着船桨拍水的声响炸开。
沈冰之眯眼打量，那亲信腰间挂着个鎏金腰牌，却总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跑，每次进去都拎着个沉甸甸的木盒。
她对身后的沈忠使个眼色，两人借着搬运粮袋的掩护，猫腰溜到乌篷船侧。沈忠甩出钩子勾住船舷，沈冰之踩着船帮翻身跃入船舱底部，指尖刚碰到木盒，就听见舱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掀开舱板，将木盒塞进暗格，自己则蜷缩在粮袋后，屏住呼吸。
“大人，这是这周的‘孝敬’，每艘船抽三成，一分不少。”亲信的声音压低，却清晰传入沈冰之耳中。
漕运总督冷哼一声：“柳侍郎那边催得紧，告诉下面的，汛期前多捞两把，沈伴读那边盯得严，别出岔子。”
沈冰之心头一凛——果然是柳侍郎在背后搞鬼！她待两人离开，立刻撬开木盒，里面的账本密密麻麻记着“抽成明细”，落款竟都是柳侍郎府的印记。
她飞速将账本塞进怀里，与沈忠对视一眼，两人借着人流掩护，悄无声息撤离码头。
三日后，东宫暖阁中，周园盯着案上的漕运改革奏折，眉头拧成疙瘩。
次日，朝堂上，面对太子倡议的漕运改革，柳侍郎出列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焦虑：“殿下，南方汛期将至，此时改漕运章程，恐延误粮草运输，引发军心动荡！况且漕工们早己习惯旧制，贸然改动，怕生民变！”
“柳侍郎此言差矣！”沈冰之跨步出列，将账本与水文记录呈上，“臣亲赴通州码头暗访三日，漕运总督与大人勾结，每艘船抽成三成，百姓怨声载道！至于汛期，钦天监早己核验，本月南方无大汛，何来延误之说？”
柳侍郎脸色骤变，拍着胸脯辩解：“沈伴读血口喷人！老夫与总督素无往来，这账本定是你伪造的！”
“伪造？”沈冰之扬声喝令，“传三位老漕工上殿！”
片刻后，三个衣衫褴褛的老漕工踉跄入殿，跪地哭喊：“殿下明察！总督大人每月逼迫我们交‘抽成’，不交就鞭打辱骂！柳侍郎的人每月都来码头收钱，我们有记号为证！”说着，老漕工掀起衣袖，胳膊上的鞭痕与账本上的标记一一对应。
皇上脸色铁青，刚要发作，御史突然出列：“陛下，臣己核查，通州码头确有贿银往来，赃银皆流入柳侍郎亲信账户！”
柳侍郎在地，语无伦次：“不是我……是总督陷害我……”
“事到如今，大人还敢狡辩？”沈冰之步步紧逼，“臣举荐东宫司议郎苏怀瑾——现掌东宫文书启奏之事，素有清正之名。可加授‘通州漕务监察’之职，暂代总督权责清查贪腐，后续再由吏部正式铨选任职。其本职司议郎掌规谏驳正，兼此监察之职，既能督漕务，又能及时向东宫反馈实情，最为妥当！”
郑相立刻出列附和：“苏怀瑾曾随老夫核查过江南漕弊，熟稔章程，此任甚宜！”
众臣纷纷颔首，皆赞人选得当。周园顺势起身奏请：“父皇，苏怀瑾在东宫任职半载，行事谨严，臣恳请陛下准其兼差，助朝廷厘清漕运积弊。”
皇帝翻看苏怀瑾的履历，见其上有“修撰东宫记注，驳正文书无错漏”的考语，当即颔首：“准奏！苏怀瑾加衔通州漕务监察，持东宫令牌行事，漕运改革即刻推行！”
散朝后，周园留住沈冰之，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标记：“你对漕运细节如此清楚，倒不像个文弱书生。”
沈冰之躬身回话：“幼时随叔父打理粮行，常往来码头，略知一二。”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波澜，掌心却攥紧了一枚从乌篷船暗格找到的私盐印记——这印记与江南盐商王老板的商号一模一样，柳侍郎的贪腐背后，竟还藏着私盐交易的线索。
沈忠候在宫外，见沈冰之出来，立刻递上一张字条：“少爷，苏大人己带东宫侍卫赴通州，刚传来消息，在总督府搜出一封信，是二皇子写给柳侍郎的，提及‘私盐需借漕船转运至津门’。”
沈冰之展开字条，指尖微微颤抖——二皇子、柳侍郎、私盐、漕运，一张更大的网正悄然铺开。
她将字条塞进袖中，望向西北方向——父亲的密信说匈奴己逼近雁门关，这些朝堂暗流，终究要与边关烽火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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