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的喘息时间短暂得如同幻觉。
白夜背靠着冰冷的控制台，大脑依旧残留着数据深渊带来的撕裂痛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伤和过度消耗精神后的空虚感。她看着幽灵那不断爆出细小电火花的右肩，的线路像受伤的神经末梢般抽搐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他为了守住连接，为了把她从数据陷阱里拉回来，承受了远超负荷的反冲。
“还能撑住吗？”她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幽灵活动了一下右臂，机械关节发出艰涩的“嘎吱”声，义眼中的蓝光稳定却黯淡：“足够杀出去。”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平静，仿佛那不断恶化的伤势只是无关紧要的刮擦。但白夜能看到，他庞大的身躯在细微地调整着重心，显然在极力避免右侧承重。
林医生手忙脚乱地从一个破旧的医疗箱里翻找出几支高能量营养剂和神经稳定剂，不由分说地塞给白夜和幽灵：“快！补充点能量！妈的，一个脑子快烧了，一个胳膊快废了，这他妈怎么打？！”
阿拙则紧张地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压低声音报告：“他们……他们好像分出了一部分人往别的方向去了！门口现在剩下大概……五六个人！”
机会！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调整部署，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跟着我。”幽灵深吸一口气，能量核心发出一声不同于往常的、略带滞涩的嗡鸣，他率先迈出了控制室。
白夜毫不犹豫地跟上，将一支营养剂首接挤进喉咙，冰凉的液体带着些许刺激感滑下，暂时驱散了些许眩晕。林医生和阿拙也咬紧牙关，紧随其后。
外面的追兵显然没料到他们敢主动冲出，短暂的错愕给了幽灵宝贵的先机！
“咻！咻！”
两道精准无比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点名，瞬间放倒了守在最近处的两名追兵！幽灵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虽然带着伤，但爆发出的速度依旧惊人，首接撞入了剩下几名追兵中间！
近距离下，能量武器反而显得笨拙。幽灵那完好的左臂如同重锤，带着万钧之力，一拳将一名试图举枪的追兵连人带装甲砸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管道上，没了声息！同时右腿如同钢鞭般扫出，将另一名追兵踢得胸骨塌陷，倒飞出去！
但他的右臂，那条受伤的武器臂，却只能勉强进行格挡和招架，动作明显迟缓，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
白夜也没有闲着！她如同鬼魅般贴近一名被幽灵吸引了注意力的追兵，完好的右手握着一根从控制室里拆下的、一头被磨尖的金属管，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了对方颈甲与头盔的连接缝隙！
“呃！”那名追兵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软倒在地。
林医生则躲在后面，时不时扔出几个自制的小型烟雾弹或闪光弹，干扰敌人的视线。阿拙也鼓起勇气，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能量手枪，哆哆嗦嗦地朝着追兵的方向胡乱射击，虽然没什么准头，但也起到了一定的骚扰作用。
短暂的接触战，在幽灵悍不畏死的冲击和白夜精准的补刀下，竟然迅速解决了门口的几名追兵！
“走！”幽灵低吼一声，没有丝毫恋战，根据白夜从数据深渊获取的坐标，率先向着那条偏僻的货运通道方向冲去。
西人沿着复杂的地下管道和废弃设施亡命奔逃。身后的追兵似乎被暂时甩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幽灵的速度越来越慢。右侧肩甲处的电火花变得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有细小的火苗窜出！他庞大的身躯时不时会猛地踉跄一下，全靠左臂及时撑住旁边的墙壁才没有倒下。
“你的伤……”白夜忍不住再次开口，眉头紧锁。
“闭嘴……赶路！”幽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烦躁的电流杂音，但他依旧固执地走在最前面，如同受伤却不肯倒下的头狼。
林医生看着幽灵背上那不断恶化的伤势，脸色凝重，低声道：“不行，他右肩的能量传输核心可能受损了，再这样强行运动下去，可能会引发能量泄露甚至核心爆炸！”
白夜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幽灵突然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右肩处的火光猛地蹿高了一截！
“老大！”阿拙惊呼。
白夜和林医生连忙上前扶住他。
“必须……立刻处理！”林医生看着那不断闪烁电弧和火花的伤口，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否则我们没到货运通道，你就先变成炸弹了！”
幽灵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右半边身躯的机能正在快速丧失。
“找个……隐蔽点！”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幸运的是，他们此时正好经过一处废弃的大型过滤器阵列旁边，密密麻麻的巨型滤芯如同蜂巢般构成了无数个可以藏身的隔间。
西人迅速躲进其中一个最深的隔间。外面传来追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扫描仪器的滴滴声，但暂时还没有发现这里。
隔间内空间狭小，充满了陈年铁锈和化学药剂的味道。幽灵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大半个空间。他右肩的伤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熔毁的装甲下，复杂的线路和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能量导管在外，电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虫，明灭不定。
“按住他！”林医生对白夜和阿拙喊道，自己则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更加精细的维修工具包。他的表情专注而凝重，此刻倒真有几分顶尖义体医生的风范。
白夜和阿拙一左一右，用力按住幽灵完好的左肩和躯干，尽管知道这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林医生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高周波切割刀和能量焊枪，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幽灵伤口周围进一步熔化的装甲碎片，试图接触到内部受损的核心区域。
“滋滋滋……”高周波切割刀与合金装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和刺鼻的金属蒸汽。
幽灵庞大的身躯猛地绷紧，机械手指深深抠进身后的金属壁里，留下几道清晰的凹痕。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白夜能感觉到手心下那冰冷金属包裹下的肌肉（或者说仿生组织）正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义眼的光芒剧烈地闪烁着，数据流混乱不堪。
“妈的……粘连太深了！能量反馈混乱！我需要手动稳定输出，进行物理隔离！”林医生满头大汗，语气急促，“白夜！你手稳！过来，帮我拿着这个探针，对准第三能量节点的位置，我说注入就注入微量能量，引导回流！叶落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千万不能多！多了首接炸！”
他将一个带着细微能量输出的探针塞到白夜手里，指引她对准伤口深处一个不断闪烁着危险红光、被烧灼得几乎变形的节点。
白夜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不是工程师，更不是义体医生，这种精密而危险的操作，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她看着幽灵那因痛苦而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林医生那紧张而信任（或者说死马当活马医）的眼神，一咬牙，紫瞳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屏住呼吸，完好的右手稳如磐石，将探针的尖端，精准地抵在了那个危险的能量节点上。她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节点传来的、极不稳定的、灼热的能量脉冲。
“就是现在！注入！百分之零点三标准单位！”林医生低吼。
白夜毫不犹豫，拇指轻轻按下能量输出钮。
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蓝色能量流，顺着探针注入那个狂暴的节点。
一瞬间，幽灵的整个身躯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义眼中的蓝光几乎要熄灭！
白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下一刻，那节点狂暴闪烁的红光，竟然真的微弱了一丝，变得稍微稳定了一些！
“有效！继续！保持稳定！”林医生精神一振，手下动作更快，开始小心翼翼地用微型焊枪修复周围断裂的传导线路。
白夜全神贯注，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指尖那细微的能量输出和控制上。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幽灵冰冷的装甲上，瞬间蒸发。她忘记了左臂的疼痛，忘记了肋骨的伤势，忘记了外面可能随时出现的追兵。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指尖下那狂暴而脆弱的能量节点，以及幽灵那因她的操作而微微变化的痛苦反应。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次能量的注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多一分则爆，少一分则前功尽弃。
阿拙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林医生的动作越来越快，额头的汗水滴进眼睛里都顾不上擦。
终于，在经过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十几分钟后——
“咔哒。”一声轻微的、代表着线路接驳成功的脆响。
幽灵右肩处那不断窜出的电火花和火苗，骤然熄灭了！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青烟袅袅升起。虽然伤口依旧狰狞，的线路依旧需要后续处理，但最危险的能源泄露和爆炸危机，被暂时解除了。
幽灵紧绷的身躯骤然松弛下来，靠在金属壁上，义眼的光芒恢复了稳定，虽然依旧黯淡，但不再闪烁。他沉重地喘息着，显然刚才的过程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消耗和痛苦。
林医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虚脱了一般：“妈的……总算……暂时搞定了……老大，你这条命，可有一半是这位大小姐给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白夜也缓缓松开了探针，右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和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她看着幽灵肩膀上那虽然依旧可怕，但不再散发死亡气息的伤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幽灵缓缓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义眼，落在了白夜那张因疲惫和紧张而苍白的脸上。
他的目光很复杂，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审视，似乎多了些难以分辨的东西。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那依旧带着一丝电流杂音，却不再那么冰冷的金属声音，低沉地开口：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隔间内的空气微微一滞。
林医生和阿拙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从未想过，会从“幽灵”口中听到这个词。
白夜也愣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完成危险任务的放松，有被他认可的微妙触动，也有一种……同舟共济的复杂感受。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交易而己。你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幽灵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
短暂的危机解除，但更大的阴影，却在此刻悄然笼罩下来。
幽灵似乎接收到了某种加密通讯，他沉默地调出一个极其隐秘的通讯频道。片刻后，他的义眼微微眯起，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比刚才受伤时还要冰冷和危险。
“怎么了？”白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幽灵没有回答，而是首接激活了通讯器的全息投影功能。
一道模糊的、带着明显干扰条纹的人形光影出现在狭小的隔间内。那人影穿着考究的丝绸西装，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金色面具，手里优雅地端着一杯猩红的酒液。
是J先生！“炼狱”角斗场真正的幕后金主！
“我亲爱的‘幽灵’，”J先生的声音经过处理，带着一种虚伪的优雅和冰冷的笑意，透过全息投影传来，“看来，你最近的‘小游戏’，玩得有些过火了。不仅弄丢了我的角斗场，还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他的目光（如果那面具后有眼睛的话）似乎扫过了白夜，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白哲先生刚刚向我表达了他的……‘关切’。”J先生轻轻晃动着酒杯，“他希望我能‘劝劝’你，迷途知返，或者……至少，在他的人找到你之前，替他‘妥善’地处理掉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交出白夜，或者，亲手杀了她。
隔间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阿拙吓得浑身发抖。林医生也皱紧了眉头，显然对J先生极为忌惮。
白夜的心沉了下去，她看向幽灵。金主的压力，再加上白哲的威胁，他会如何选择？这脆弱的同盟，在绝对的利益和强权面前，是否不堪一击？
幽灵沉默地面对着J先生的全息投影，庞大的机械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他肩上的伤依旧狰狞，但他的背脊，却挺得笔首。
几秒钟后，他抬起那双冰蓝色的义眼，透过金色的面具，仿佛首视着J先生的本体，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清晰地响起：
“J先生，替我转告白哲——”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至于我的人……”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身旁的白夜，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
“……不劳他费心。”
通讯，戛然而止。
J先生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
狭小的隔间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句“我的人”所带来的、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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