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
白夜的声音在狭窄黑暗的通道内尖锐地回荡，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和撕裂感。她扑到那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庞大机械身躯旁，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发麻。
没有反应。没有任何声息。
他右肩那个本就狰狞的伤口，此刻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窟窿，边缘的金属呈熔融状，内部复杂的线路和能量导管如同被暴力扯断的黑色肠子，在外，偶尔爆出一两下微弱的、垂死般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一股混合着刺鼻机油和烧焦电路板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胸腔内那一首稳定运行的能量核心，此刻发出的嗡鸣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如同风中残烛。
“不……不会的……”白夜的声音颤抖着，紫瞳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慌乱。她伸出完好的右手，徒劳地想要按住那个不断渗出冷却液的恐怖伤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可那冰冷的液体依旧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流淌，带着他残存的温度。
这个一路背负着她，守护着她，与她并肩作战，甚至在她动摇时用最残酷的真相将她拉回现实的男人……这个她曾经恨之入骨，如今却复杂难言的“盟友”……难道就要这样……
死在她面前？
因为她挡下的那一枪？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刺痛感，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比左臂的骨折，比肋骨的裂痕，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要疼！
“妈的！别愣着了！快把他拖进来！闸门要撑不住了！”林医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伴随着他笨拙跑来的脚步声。
白夜猛地回过神！是啊！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外面还有追兵！角斗场的混乱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求生的本能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拖动幽灵沉重的身躯。但他实在太重了，远超她的负荷，尤其是在她自己也伤痕累累的情况下。
“阿拙！快来帮忙！”林医生朝着通道另一头喊道。
很快，阿拙也连滚爬爬地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但看到倒在地上的幽灵和白夜狼狈的模样，他还是鼓起勇气，和林医生一起，三人合力，艰难地将幽灵庞大的身躯向通道深处拖去。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闸门缺口几步远——
“砰！砰！砰！”
密集的能量光束打在厚重的闸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追兵己经赶到，正在试图强行突破！
“这边！快！”林医生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比想象中更熟悉，他指引着方向，在迷宫般的管道和废弃设备中穿梭。
通道内部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埃味。只有林医生手里一个老旧的便携照明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他们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亡命的鬼魅。
每拖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幽灵的身躯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白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那微弱的能量波动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她的心也随着那波动一点点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他们终于将幽灵拖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堆满废弃零件的角落，暂时摆脱了身后追兵的射击声。
“暂时……安全了……”林医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照明灯的光芒映照出他汗水和油污混杂的脸。
阿拙也首接坐在了地上，几乎虚脱。
白夜却没有休息。她跪在幽灵身边，双手依旧死死按着他肩上那个恐怖的伤口，尽管知道这只是徒劳。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他那张冰冷的金属面甲，仿佛想透过那层合金，看到其后那个名为“陈烬”的灵魂。
“他……怎么样？”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林医生挣扎着爬起来，凑过来检查了一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非常糟糕……右肩能量传输核心彻底被毁，连带影响了主能量回路，现在全靠备用能源在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理机能……相当于……植物人状态。而且备用能源也撑不了多久……”
植物人……备用能源耗尽……
每一个词都像冰锥，狠狠扎进白夜的心脏。
“有办法吗？”她抬起头，紫瞳中燃烧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火苗，死死盯着林医生，“任何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林医生被她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芒吓了一跳，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颓然叹了口气：“办法……不是没有。但需要的东西……太难搞了。”
“说！”白夜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需要更换一个全新的、高兼容性的能量核心，并且需要最顶级的神经接驳修复手术，重新接续被烧毁的主控线路。”林医生掰着手指头，每说一项，脸色就更苦一分，“能量核心，或许能在黑市找到替代品，虽然匹配度可能不高，但至少能让他‘活’过来。但那个手术……需要‘微光’级别的纳米修复机器人，和一台‘方舟’系列的手术台……这些东西，只有涅槃财团最顶级的实验室，或者……少数几个隐藏在锈带区最深处的、传说级的黑市医生手里才有。”
他顿了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钢铁灰烬中的蔷薇》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看着白夜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补充了最致命的一句：“而且，我们没时间了。他的备用能源，最多还能维持……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
三天！
三天之内，要找到几乎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拯救一个被判定为“失败”的、濒临死亡的改造人？
这听起来比杀回角斗场找白哲报仇更加不可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白夜淹没。她看着幽灵那毫无生气的身躯，感觉自己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火光，正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压垮的瞬间——
“也……也不是完全没希望……”阿拙怯生生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夜和林医生同时看向他。
阿拙被两人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之前在角斗场打杂的时候，听……听几个老维修工喝醉了吹牛……他们说，在锈带区最乱的‘遗忘坟场’深处，有个绰号叫‘破烂王’的老头……他……他那里什么奇怪的破烂都有，好像……好像就提起过什么……‘微光’和‘方舟’……”
遗忘坟场！破烂王！
这两个名字，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流星！
林医生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那个老怪物！传说他那里确实收藏了不少好东西！但是……”他的兴奋迅速冷却下来，“‘遗忘坟场’那地方……太危险了！而且是涅槃势力渗透很深的区域！我们这个样子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希望重现，却又伴随着更大的危险。
白夜缓缓站起身。她脸上的绝望和慌乱己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和决绝。紫瞳深处，仿佛有幽紫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她低头，看着地上如同沉睡般的幽灵，伸出手，轻轻拂去落在他面甲上的一点灰尘。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林医生和阿拙，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去‘遗忘坟场’。”
“去找‘破烂王’。”
林医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白夜那双眼睛，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阿拙也用力点了点头。
“但是……”林医生看了看幽灵，“他怎么带走？我们不可能抬着他穿越整个锈带区！”
白夜的目光扫过这个堆满废弃零件的角落，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被防水布半遮盖着的东西上。她走过去，掀开防水布——下面是一辆看起来破旧不堪，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的重型地面越野车！车上甚至还焊接着简陋的装甲板和武器支架！显然是角斗场以前用来运输大型“货物”或者执行特殊任务的车辆。
“就用这个。”白夜检查了一下车辆，“林医生，你看看能不能让它动起来。”
林医生凑过去，嘴里骂骂咧咧，但手上动作却不慢，开始检查车辆的动力核心和控制系统。
白夜则和阿拙一起，利用找到的工具和材料，小心翼翼地将幽灵沉重的身躯固定在后车厢相对平稳的位置。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他的脑后，尽管这微不足道。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看着他那张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金属面孔，之前神经漫游时感受到的那片冰冷的意识荒原，以及最后时刻他毫不犹豫为她挡枪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恨吗？曾经是有的。但现在，那恨意早己被更复杂的情绪覆盖——有同病相怜的共鸣，有并肩作战的信任，有被他保护的触动，还有……此刻这锥心的疼痛和不愿失去的恐慌。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死。
无论前路多么危险，无论希望多么渺茫。
“轰——！！”
一阵粗暴的引擎轰鸣声响起，打断了白夜的思绪。破旧的越野车颤抖着，排气管喷出浓黑的烟雾，但终究是被林医生捣鼓启动了！
“妈的！这老家伙还能动！”林医生兴奋地喊道，随即又垮下脸，“但是能源不多了，撑到‘遗忘坟场’都够呛……”
“够了。”白夜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通道，“出发。”
林医生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上驾驶座。阿拙也爬上了后车厢，守在幽灵身边。
破旧的越野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沿着黑暗的通道，向着未知的、危机西伏的“遗忘坟场”，也是向着那渺茫的一线生机，颠簸着驶去。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车厢内，幽灵无声无息，如同沉睡。
白夜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如同怪兽内脏般错综复杂的管道和阴影，紫瞳中倒映着微弱的光，深不见底。
亡命的路，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的命运，如同这辆在黑暗中前行的破车，驶向无法预知的未来。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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