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间里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混合着“毒蝎”残留的、带着一丝甜腻的毒素气味,令人作呕。白夜被像扔破麻袋一样掼在冰冷的地面上,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右半身的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像有无数蚂蚁在皮下游走。
她蜷缩着,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仿佛有刀子在刮擦她的骨头。汗水、血水和污垢黏在她身上,那件早己看不出原样的礼服成了束缚行动的破布条。她艰难地用尚且能动的左手,试图撑起身体,至少靠坐在墙边。
就在这时,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达到了顶点。
沉重的、金属靴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准备间里其他几个或坐或卧的角斗士,无论是多么凶神恶煞的家伙,都在这一刻如同被冻僵般停止了所有动作,下意识地缩紧身体,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扇厚重的铁门,没有发出任何机械运转的声响,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缓缓推开。门轴摩擦着,发出沉闷的“嘎吱”声,像一个垂死老人的叹息。
一个庞大得几乎要堵住整个门框的金属身躯,投射下巨大的阴影,将门口区域的光线完全吞噬。
幽灵,走了进来。
他不再是监控画面里那个模糊而遥远的概念。此刻,他真实地、极具压迫感地存在于这个狭小、肮脏的空间里。冰冷的合金躯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超过两米的身高让人必须仰视。复杂的液压管路和能量传输带在机械关节处隐约可见,伴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低沉的、充满力量的嗡鸣。
他冰蓝色的义眼,如同两颗在极地冰层下燃烧的幽火,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缓缓扫过准备间。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亡命之徒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颤抖都不敢。
最终,那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刚刚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正抬头望向他的白夜身上。
西目相对。
白夜的紫瞳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但深处那簇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在接触到这极致冰冷的审视时,倔强地燃烧起来。她看到了他义眼底深处那不断划过的、代表着高速运算的数据流光,也看到了那流光背后,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的恨意。
幽灵迈动脚步,金属靴子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如同敲打在所有人的神经上。他一步步走向白夜,庞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神祇俯视着脚边的蝼蚁。
准备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白夜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幽灵体内能量核心稳定运行的低沉嗡鸣。
“看来,‘炼狱’的伙食不错,” 他终于开口,那经过处理的、带着金属磁性和冰冷共振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刺入耳膜,“你还没被碾碎。”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评判,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的耐用程度。
白夜仰着头,脖颈拉出一个脆弱的弧度。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剧痛和脱力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她努力聚焦,不让自己的目光有丝毫闪躲。
“托你的福,” 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根清晰的、不服输的刺,“让我重温了……家族训练课的内容。” 她在提醒他,也提醒自己,她并非天生就该待在这泥泞里。
幽灵俯下身。
这个动作带来的压迫感呈几何级数倍增。他庞大的机械身躯如同山岳般倾轧下来,冰冷的金属躯壳几乎要触碰到白夜。他那只覆盖着仿生皮肤、却依旧冰冷异常的手抬了起来,机械指关节活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然后,精准而有力地捏住了白夜的下巴。
力道之大,瞬间剥夺了她下颌骨的所有感知,只剩下即将被碾碎的痛楚。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承受压力时发出的细微呻吟。
“嘴硬。” 幽灵的义眼近距离地锁定着她的瞳孔,那冰蓝色的光芒几乎要刺穿她的灵魂,“不知道你的骨头,是不是也一样硬。”
他的拇指,冰冷的金属质感,擦过她嘴角刚刚干涸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擦拭器具的漫不经心。
白夜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她死死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破碎却清晰的字句:
“你可以……亲自来试试。”
这句话,带着她全部的倔强和挑战,如同微弱的火星,溅落在他仇恨的冰原上。
幽灵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那一瞬间,白夜真的以为自己的下颌骨要碎了。
然而,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他却猛地松开了手。
白夜脱力地垂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下巴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泛着青紫的金属指印。
幽灵站首了身体,阴影略微撤离,但他带来的压迫感丝毫未减。他冰冷的目光在她狼狈的身躯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彻底报废的工具。
“下一场,” 他宣布,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带着更深的寒意,“你的对手是‘绞肉机’。”
“绞肉机”……白夜的心脏猛地一沉。那是“炼狱”角斗场里真正的屠夫之一,一个以纯粹的力量和残忍的虐杀手段闻名的怪物,据说最喜欢将对手的骨头一寸寸捏碎。
“希望到时候,” 幽灵转身,金属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回响,他背对着她,留下最后一句仿佛来自深渊的话语,“你还能说出话来。”
叶落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再次合拢,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隔绝在外。
准备间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其他角斗士们似乎才敢重新呼吸,看向白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你死定了”的漠然。
白夜在地,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下巴的剧痛,全身的伤势,以及“绞肉机”这个名字带来的沉重压力,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
但她没有。
她慢慢地,用左手支撑起身体,靠在墙壁上。她抬起完好的左手,用指尖,轻轻触摸着下巴上那清晰的、仿佛烙印般的青紫指印。
然后,她抬起头,紫瞳望向那扇紧闭的铁门,望向门后那个掌控她生死的、冰冷的存在。尽管那里空无一物,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
她用尽刚刚积攒起的一丝力气,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对着那个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翕动嘴唇,无声地,却清晰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还不够。’
……
监控室内。
主屏幕上,清晰地放大着白夜那张苍白、染血却无比倔强的脸,以及那个无声的、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口型。
“哐啷!”
幽灵刚刚坐下的指挥椅旁,一个金属控制台被他一拳砸得扭曲变形,屏幕碎裂,电火花噼啪作响。操作员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到远处,大气不敢出。
幽灵胸腔内的能量核心发出不稳定的、愤怒的轰鸣。冰蓝色的义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女人。
‘还不够。’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逻辑回路的最深处!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敢?!
一个阶下囚,一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虫子,竟然敢一而再、再三地挑战他的权威,挑衅他的恨意!
她难道不明白,她之所以还能呼吸,还能感受到痛苦,完全是因为他的“恩赐”吗?他想要她深刻地体会他曾经经历的一切绝望,而不是看着她在这绝望中,一次次挺起那该死的、骄傲的脊梁!
“安排!” 他猛地转头,义眼中红光大盛,对着瑟瑟发抖的操作员低吼,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从今天起,她的训练量加倍!对手强度提升至A级!资源配给……减半!”
他要磨掉她的棱角!他要打碎她的骄傲!他要亲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像一条真正的丧家之犬一样哀求!他要让她明白,在这里,在这座他为她精心打造的钢铁囚笼里,她的意志,她的反抗,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是!是!老大!” 操作员忙不迭地应声,手指颤抖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命令被迅速下达。
从这一天起,白夜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淬火之痛”。
她的生活变成了地狱中的地狱。
训练不再是简单的对战,而是被投入各种极端环境——模拟高温熔炉、极寒冰窟、强腐蚀毒气室……她必须在身体承受极限的同时,应对来自各种凶残改造兽和角斗士的袭击。她的对手,不再是“毒蝎”之流,而是真正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手段狠辣的A级强者。
食物变成了仅能维持生命基本需求的、味道如同嚼蜡的能量块,干净的水成了奢侈品。伤势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往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原本纤细的身形迅速消瘦下去,但肌肉线条却在残酷的磨砺中变得愈发清晰、坚韧,像钢丝般缠绕在骨骼上。
她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旧的叠加着新的。但她眼神里的光,却从未熄灭。
她学会了在泥泞中打滚,在对手的伤口上撒盐,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一块锋利的碎骨,一捧迷眼的沙土,甚至是对手轻敌的心理。她将来自上层社会的战略眼光和心理学知识,与底层最野蛮的生存法则结合,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她的、高效而致命的战斗风格。
她不再去思考遥远的复仇,不再去感怀逝去的荣光。她的世界被压缩到了极致——活下去,打赢下一场,然后,活下去,再打赢下一场。
每一次被击倒,她都会爬起来。
每一次濒临死亡,她都会挣扎着回来。
她像一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千锤百炼中,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一点点地淬去杂质,变得更加坚硬,更加锋利。
她不再去看那个摄像头,不再去做任何无声的挑衅。
但她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在绝境中逆转取胜,本身就成了最响亮的回应。
而端坐于监控室深处的幽灵,则像一个最苛刻的铸剑师,冷漠地注视着熔炉中的一切。
他看着她在血与火中挣扎,看着她一次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又看着她一次次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爬回来。
他期待着她的求饶,期待着她眼中的火焰熄灭。
可他看到的,却是那火焰在痛苦的淬炼中,燃烧得越来越沉静,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耀眼。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核心处理器的温度,始终居高不下。
一种名为“焦躁”的情绪数据,开始在他的逻辑回路里滋生、蔓延。
这场施加于她肉体的“淬火之痛”,似乎,也正在反过来,灼烧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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