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灵堂。
当李员外亲眼看到棺椁中爱子那张原本因执念而无法闭合的双眼,此刻竟真的安然合拢,面容平和宛如沉睡时,这位中年汉子积压了数日的悲痛焦虑和无助,终于如山洪般爆发出来。
“墨儿!我的儿啊——!”
他扑到棺椁旁,老泪纵横,粗糙的手掌颤斗着抚过儿子冰凉的脸颊,声音嘶哑哽咽。
一旁的李夫人更是早已哭得在地,被丫鬟搀扶着,与丈夫抱头痛哭,那哭声凄切,闻者无不心酸。
灵堂内一时间悲声大作,仆役们也跟着垂泪,气氛沉重而哀戚。
张落站在人群外围,脸上的表情却象是生吞了一整只活苍蝇,混合着震惊和茫然,以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被无形打脸的羞恼。
他死死盯着棺椁中安详合眼的李墨,又猛地扭头看向身旁一脸平静的韩阳,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只呱噪的鸭子飞奔而过。
“不是……凭什么啊?!”
张落内心在疯狂呐喊,“他干什么了?他就进了趟书房,在床边站了会儿,连个法诀都没掐,咒语都没念!我连无形鬼瘴,精神印记变异都分析出来了,阵法和经文都准备好了说辞……他怎么就把问题解决了?!
这完全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在他接受的宗门教育和有限的“江湖经验”里,处理亡魂执念,要么是以力破巧,强行超度;要么是满足其心愿,化解执念;再不然就是找出作崇根源,加以封印或清除。
可韩阳这操作……属于哪一类?
观光游览型超度法?
张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看向韩阳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看“怪物”的惊疑。
这小子,邪门!太邪门了!
韩阳自然感受到了张落那灼热且复杂的目光,但他懒得理会。
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跟随而来飘在棺椁上方的李墨亡魂身上。
此时的李墨,魂体比之前凝实清淅了不少,周身那焦躁不安的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与释然。
但韩阳知道,这并非好事,执念消散,意味着他与阳世的羁拌正在快速减弱,随时可能被轮回之力接引离去。
李墨虚幻的眼眸,深情而悲伤地凝视着下方痛哭的父母,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融入虚无。
他伸出手,一遍遍地尝试为母亲拭去泪水,为父亲抚平紧皱的眉头,却只能一次次地穿透而过。
那种近在咫尺却又远隔生死的无力感,令人心碎。
良久,李员外的哭声才渐渐止歇。
他毕竟是当家之主,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在仆役的搀扶下站起身,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然后跟跄着走到韩阳面前。
没有任何尤豫,李员外对着韩阳,一揖到地,声音沙哑却充满感激:“韩道长!大恩不言谢!若非道长神通,我儿不知还要受多少煎熬,我李家……我李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道长恩德,李家没齿难忘!”
韩阳连忙侧身避让,伸手虚扶说道:“李员外快快请起,分内之事,不敢当此大礼。”
他顿了顿,看着这位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父亲,心中也是恻然,开口道:“李员外,令公子执念已消,往生在即。小道观中传承,于安魂往生一道略有心得,若员外信得过,可否将令公子的葬礼仪式,交由小道来操办?必让令公子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李员外此刻对韩阳已是奉若神明,闻言想都没想,立刻点头:“信得过!自然信得过!一切但凭道长安排!”
“且慢!”
一旁憋了半天的张落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他脸上青红交加,强撑着场面道:“李员外!此事……此事乃是我先接下的!纵有些许波折,也该由我来负责到底!这葬礼法事,我渡尘宗亦有专精,岂能……”
李员外此刻心系爱子,哪有心思跟他扯皮,直接摆手打断,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不耐:“张仙师,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韩道长已证明其能,此事便交由韩道长全权处理,不必多言了。”
“你!”张落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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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李员外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又看看一脸淡然的韩阳,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好!好你个韩阳!抢我风头,断我财路!
我倒要看看,你这不知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野道士,能操办出什么象样的葬礼!
张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冷哼一声,拂袖站到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张某便在此学习学习,看看韩道长有何等高明的送葬手段!可莫要出了什么纰漏,贻笑大方!”
他打定主意,要全程盯着韩阳,鸡蛋里挑骨头,只要稍有不妥,立刻跳出来指责,非得狠狠挫一挫这小子的锐气不可!
他心中暗忖,这凡俗葬礼,无非就是请几个和尚道士吹吹打打,念几句往生咒,走个过场,把亡魂送走便算完事,能有什么花样?我看你能玩出什么幺蛾子!
韩阳对张落的挑衅置若罔闻,只是对李员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小道需要稍作准备,还请员外派人协助。”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李府的人,包括憋着劲找茬的张落,都见识到了一套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葬礼筹备流程。
韩阳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略显青涩的小道士,而是化身为一位精明干练,条理清淅的“项目总监”。
他先是请李员外提供了李墨的生辰八字及生平喜好,然后指挥着李府仆役:
“灵堂布置需调整,棺椁前设供桌,摆放时令水果、糕点、清茶,此为三牲四果简版,聊表心意。”
张落站在一旁内心疑惑:供品倒是寻常,但这名目……有点怪。
“取上等白布,裁成特定尺寸,悬挂于灵堂入口及两侧,此为挽幛,可供宾客书写悼念之词。”
张落:挽幛?还要宾客写字?一般不都是至亲哭灵,旁人围观么?
“准备大量素色纸张,裁剪成长条状,还有笔墨,稍后有用。”
张落:要写符纸?不对啊,这尺寸和材质都不对!做纸钱?也不象啊!
“灵堂内外需保持洁净,但不必过于肃杀。可采摘一些淡雅的白色小花,稍作点缀。”
张落:???葬礼上摆花?这是什么讲究?
最让张落摸不着头脑的是,韩阳并没有象寻常法事那样,急着开坛做法,绘制符录,而是拿着一些符纸,在灵堂的各个角落比划。
韩阳将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闪光符贴在灵堂四角以及棺椁上方,待会可以使得整个灵堂光线明亮而温和,驱散死亡的阴森,多几分庄重与宁静。
他又将那些能发出空灵安详音效的清音符,巧妙地布置在帷幔之后、房梁之上,确保一会符篆激活的时候,声音能均匀复盖整个灵堂,却又找不到明确的声源,营造出一种仿佛来自天外的慰借之音。
张落看得眉头紧锁,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动用灵力去感受这些符文,发现并不蕴含任何杀伐之力。
没有杀伐之力,怎么镇魂?
他们渡尘宗做法事,讲究的是符录威力,咒文肃杀,以无上法力强行送魂入轮回,哪有这般……这般软绵绵。
他几次想开口嘲讽,但看着李员外虽然疑惑却全力配合的态度,以及韩阳那套行云流水,自信从容的指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憋着一股劲,倒要看看,这些花里胡哨且毫无灵力波动的准备,到最后能搞出什么名堂!
庄重而不失雅致,肃穆中透着温情。
白色的挽幛垂落,素雅的纸花点缀,竟有了一种别样的,对生命致以敬重的仪式感。
韩阳站在灵堂门口,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这种感觉熟悉啊!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
韩阳的声音清淅而平稳,在空灵的背景清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说道:
“李员外,一切已准备就绪。”
“咱们一块送李公子最后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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