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阳光还没那么刺眼，新坟之前。
最后一捧黄土复盖，标志着李墨在此世的痕迹彻底归于沉寂。
纸钱焚化的青烟袅袅升空，与晨雾交融，仿佛承载着生者的思念与亡者的魂灵，一同去往那不可知的远方。
尘归尘，土归土。
韩阳站在坟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连续一夜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仪式主持，让他这炼气三层的身体也感到了一丝疲惫，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葬礼，让他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一次，因为时间紧促，很多环节都让他都省略了，毕竟他做事情的内核始终是“以人为本”，抚慰生者，告慰亡者，而非单纯追求排场或是……加钱。
不然一个葬礼的流程需要包含报丧、净身更衣、设灵堂、守灵、吊唁、择日、出殡、安葬、圆坟等等诸多流程。
其中出殡当天的流程更是复杂，例如取水、摔盆、起灵、打幡、撒钱、哭孝等等，而且南北方还有差异。
韩阳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在这个世界把这些流程都来一遍，也算是给这个世界一个小小的震撼。
因为从昨晚的情况来看，韩阳的这些议程明显是这个世界没有的。
李员外携着情绪已然平复许多，但依旧难掩悲戚的夫人，走到韩阳面前。
李员外没有再多说什么感激的言语，只是郑重地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双手奉到韩阳面前。
“韩道长，大恩不言谢。区区谢仪，不成敬意，万望道长收下。”李员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诚恳。
韩阳下意识接过，入手一沉，那分量让他微微一怔。
他打开袋口一看，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灵石，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粗略一看，足有百两之巨！
寻常五口之家，辛勤耕作或做些小工，半年收入刨去吃喝穿用，能攒下二三两银子已算不错。
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家庭近二十年的积蓄！
若是兑换成下品灵石，按照世俗间的大致兑价，十两银子换一颗下品灵石，这可就是十颗下品灵石！
“李员外，这……这太多了！”韩阳确实被这手笔惊到了。
他原本想着，能拿到相当于三五颗灵石的报酬，解了购买护心丹的燃眉之急，便已心满意足。
李员外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道长莫要推辞。若非道长，我儿恐难安息，我李家亦不知要陷入何等境地。这一百两，于我李家而言，能换得此结果，值得！更何况道长最后这场仪式……”
他顿了顿，似乎在查找合适的词语，最终感慨道，“让我与内人，觉得……觉得墨儿是真的被好好送走了，我们这心里，也好象有了个着落。此等价值，非金银可衡量。”
看着李员外真挚的眼神，再想到观中昏迷的师傅和嗷嗷待哺的同门，韩阳也不再矫情，将锦袋妥善收好，拱手道：“既然如此，小道便却之不恭了，多谢员外厚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日后若再有此类……呃，白事须求，或是亲友有此需要，员外可遣人来清风观寻我。我清风观，专业承接各类安魂、往生、殡葬事宜，必竭诚服务。”
“一定，一定！”李员外连连点头，经过此事，韩阳在他心中已是真正有道行的高人，这般承诺，他自然记在心里。
辞别了千恩万谢的李家众人，韩阳怀揣着穿越后的“第一桶金”，心情复杂地走出了李府大门。
既有解决灵石危机的喜悦，也有对生命无常的感慨，更有对自身所选之“道”的坚定。
刚出大门没几步，一个身影便从旁边的巷口转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韩阳定睛一看，竟是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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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顿时一紧，手下意识按在了装有银子的锦袋上。
这厮，莫非是看李家给了厚酬，心中不忿，想来找麻烦？还是觉得被我打了脸，要找回场子？
仪式中途这家伙就消失了，韩阳还以为他自觉无趣提前离开了。
然而，张落脸上的表情却与韩阳预想的截然不同。
没有愤怒，没有嫉妒，甚至没有之前的倨傲，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肃穆的神情。
“韩……韩道友。”张落开口，语气竟有些干涩，他对着韩阳，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
这一下把韩阳整不会了。他警剔地后退半步，试探着问：“张道友？你这是……？”
张落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感慨：“韩道友莫要误会。张某在此等侯，并非寻衅，而是……特来致谢。”
“致谢？”韩阳更懵了。
“不错。”张落深吸一口气，眼神中仍残留着震撼，道：“不瞒韩道友，起初张某对道友那些……与众不同的仪式，颇不以为然，只觉是哗众取宠之举。”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继续道：“可后来我发现，你并非仅仅在超度亡魂！你更是在度化生者！你在帮助他们直面离别，疏导悲恸，了却牵挂，给予慰借！此等安生者之心的法门，我渡尘宗典籍中虽有提及抚慰亲，却从未有如此系统，如此……直指人心之实践！观道友之法，张某……张某竟觉自身对往生二字的理解，都拓宽了许多！甚至……甚至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都有了丝丝松动之感！”
他感觉自己要是不来，可能后续的修行之路，都会因此阻滞，所以他必须来感谢这份机缘。
他看向韩阳的眼神，已然充满了敬佩，再无半点轻视：“故而，特来感谢韩道友，今日让张某……受益匪浅！此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函！”
韩阳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找茬，是被自己的“专业”折服了？
他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自得，面上则保持着谦和：“张道友言重了，同道之间相互切磋印证，本是常事。道友能有所悟，那是道友的机缘。”
见韩阳如此大度，张落更是心生好感，他笑道：“韩道友年纪轻轻，于此道便有如此精深造诣，想必是师出名门？不知尊师是往生仙盟中哪位前辈高人？”
“往生仙盟？”韩阳一愣，这名字他第一次听说，“家师清风真人，这往生仙盟是？”
这下轮到张落错愕了：“韩道友不知往生仙盟？”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阳，似乎难以置信身怀如此“专业”的人，竟然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他解释道：“往生仙盟是一个由九幽黄泉宗主导创建的，专注于管理灵魂轮回、安魂超度等业务。盟内互通有无，交流心得，有时也会承接一些涉及高阶修士亡魂或是大型阴脉紊乱的棘手任务。”
韩阳心中一动，这听起来象个“殡葬行业协会”啊！
如果想要更快速的发展，搭上行业联盟这条线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连忙追问：“那张道友，可知这往生仙盟要如何添加？”
张落见他感兴趣，便详细说道：“我们这青禾镇所属的青州府，府城黑岩城的幽冥巷内，便有一处往生仙盟的连络点。道友若有兴趣，可去那里咨询考核事宜。”
黑岩城，幽冥巷，往生仙盟连络点……韩阳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
这或许是一条快速提升“行业”知名度、接触更高层次委托的捷径。
“多谢张道友告知。”韩阳真诚道谢。
“举手之劳。”张落摆摆手，又寒喧两句，便与韩阳告辞，转身离去，背影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韩阳站在原地，摸了摸怀中那沉甸甸的百两银子，又想了想那神秘的“往生仙盟”，只觉得前路似乎清淅了不少。
“赚钱，救师傅，提升修为，然后……去考个殡葬师资格证？”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迈开步子，去了镇上的集市。
有钱了，给大家买点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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