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大殿内，一盏昏黄的油灯顽强地跳动着，将四人相拥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却不再孤寂。
良久，激动的情绪才缓缓平复。
石坚松开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红的眼框，瓮声瓮气道：“好了好了，都没事了，先看看师傅！”
这一提醒，几人才从劫后馀生的温情中回过神来，目光齐齐转向那张依旧沉寂的床榻。
清风真人静静地躺着，面容枯槁，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苏晓轻步上前，坐在床边，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师傅的手腕上，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她虽主修符录，但因符录与经络、灵气运转关联密切，也曾涉猎些许医理，算是观内目前唯一略通医术的人。
片刻后，她秀眉微蹙，缓缓收回手，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怎么样，二师姐？”韩阳迫不及待地问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斗
苏晓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轻叹一声：“师傅体内的主要经脉，凭借他筑基期的修为底蕴，其实已在缓慢自行修复，外伤并不致命。真正麻烦的，是那道盘踞在识海深处的诡异力量……”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那力量如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师傅的神魂本源，导致他生机不断流失，无法苏醒。我之前翻阅过一些残卷，此种伤势，非寻常丹药可解。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护心丹强行护住他心脉一口元气，吊住性命，阻止那诡异力量彻底侵蚀。”
“护心丹……”韩阳低声重复，记忆中原主对此丹印象极深，正是为了购买此丹，大师兄才不得不去赊欠灵石。
“对，”苏晓点头，语气沉重，尤豫说道：“而且，以师傅目前的情况，护心丹的效力最多只能维持半月。也就是说，我们每隔半月，就必须让师傅服下一颗。”
“半月一颗……”石坚喃喃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说道：“一颗护心丹三十下品灵石，这……”
刚刚才偿还了五十灵石的巨债，那如山般的压力仿佛还未完全散去，另一座同样沉重的大山便已轰然压下，而且，是每隔三日就要面对一次！
他们向百炼阁借的相当于“高利贷”，借三十还五十，他们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但是他们走投无路了。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三十灵石，对于如今一贫如洗、几乎与凡俗破落户无异的他们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
“大师兄，”韩阳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道：“我知道情况有些难，事在人为。今天之前，我们谁能想到，一场葬礼能换来五十灵石？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也总能想到。”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看向苏晓：“二师姐，确定护心丹能稳住师傅伤势，对吧？”
苏晓迎上他的目光，肯定地点头：“至少短期内，可保师傅性命，长期来看，还是你要请元婴大能给师傅诊疗。”
“那就好。”韩阳深吸一口气，说道：“只要争取到时间，就有希望。今天大家都累了，精神紧绷了太久，先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
石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韩阳平静的眼神，以及旁边依偎在韩阳怀里、因为哭累而再次昏昏欲睡的铃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重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小师弟说得对，急也没用，先休息！”
苏晓也颔首同意，今日大起大落，心神耗损确实极大。
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
石坚负责守夜，虽然债主已退，但难保不会有其他麻烦，他坚持第一班由他来。
苏晓带着铃儿去侧殿休息。
韩阳则回到了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简陋房间。
盘膝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韩阳并没有立刻躺下，窗外月色清冷，通过窗棂的破洞洒下斑驳的光点。
其实有一点韩阳一直没想明白，虽然他们不知道师傅真实修为有没有到金丹期，最少都有结丹期才对，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呢？
这个世界，在金丹期和筑基期之间，还有一个结丹期，也叫半步金丹期。
炼气期、筑基期、结丹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
这个境界没有明显的标志，就是筑基期圆满之后，又没能结成金丹的这么一个状态。
毕竟到了金丹期，是真正的仙凡之别，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到不了。
可就算没到金丹期，在这清风山周围，应该也是顶尖的存在了，怎么就伤成了这样呢？
难道黑风寨的寨主，突破金丹期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还是想一些他明白的事情吧，他韩阳闭上双眼，打开系统。
界面比之前似乎清淅了一些，信息也更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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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韩阳】
【宗门：清风观（危）】
【功法：清风诀（初级，熟练度：980/1000）】
【当前任务：暂无】
“炼气期二层，经验值12点……这修为确实低得可怜。”韩阳心中暗忖。原主资质平庸，修炼数年也才这点成就。
“清风诀”是宗门最基础的吐纳法门，他早已练得滚瓜烂熟，但受限于功法品阶和自身资质，进展缓慢。
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技能】栏的安魂咒上。
心念一动，关于《安魂咒》的详细信息便涌入意识：
此咒法并非攻击或防御之术，而是以特定音节引动灵力，抚慰亡灵残念，净化微弱怨气，助其平和归墟，施展时需心怀敬意，灵力运转亦有独特路径，当前仅对筑基期以下亡魂有功效。
“不知自行修炼这安魂咒，效果如何？”韩阳升起一丝好奇。
系统直接让他“学会”了，但熟练度和威力，想必还需要自身修炼来提升。
他依照脑海中的法诀，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力，按照安魂咒的运转路线，缓缓游走。
同时，嘴唇微动，发出低沉而奇异的音节，这音节并非世间任何一种语言，却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仿佛能与冥冥中的存在共鸣。
初时颇为生涩，灵力运行滞碍，音节也时有错漏，但他前世便是极专注之人，一旦投入，便心无旁骛。
渐渐地，他感觉体内的灵力运转顺畅了些许，那奇异的咒文音节也似乎与自身的呼吸、心跳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以他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连窗外呜咽的夜风，似乎都变得轻柔了许多。
等他完整的修行了一遍，脑海中系统提示音轻轻响起：
【叮！
韩阳心中一喜，立刻查看技能栏。
“果然！自行修炼也能增加熟练度！”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
虽然每次只增加一点，但积少成多，只要持之以恒，总能提升。
技能等级提升后，效果必然更强，对未来“接活儿”大有裨益，想来随着等级的提升，对有效亡魂的等级也会提升。
他又尝试运转基础功法《清风诀》，几个周天下来，修为经验纹丝不动。
看来在修行上的天赋实在是差了些，这也让他更加明确了系统任务的重要性，这是快速提升实力、解决灵石危机的最直接途径。
“系统，是否会发布新的日常任务？”韩阳在心中询问。
界面闪铄了一下，弹出一行提示：【如有任务将于每日卯时（清晨5-7点）刷新，请宿主留意。】
“看来要等明天早上看看有没有任务了。”韩阳思忖着，“必须抓住每一个任务机会。同时，也不能完全依赖系统，得想想其他赚取灵石的门路……”
他回想起今日葬礼结束时，铃儿说的话——“那个叔叔的影子变轻了，颜色暖暖的”。
小师妹的阴阳眼，或许能直观地判断他们“工作”的效果，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还有苏晓师姐的符录手艺，能否与殡葬业务结合？比如制作具有安魂、净宅效果的符录，作为葬礼的“增值服务”？大师兄的体修力量，除了抬棺掘墓，是否也能承担一些护卫工作，拓展业务范围？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又被他仔细斟酌、推敲。
前路固然艰难，但并非一片漆黑。
他有系统，有各具特色的同门，更有前世带来的、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和专业经验。
“殡葬业，在任何世界都是刚需。”韩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呢喃道：“尤其是在这个动辄厮杀、亡魂遍地的修仙界。关键在于，如何将它做得专业，做得深入人心，做得……让人无法拒绝。”
“更重要的，有了系统的加持，不仅仅让殡葬只流于形式，而是真的让人死的有尊严，让灵魂安乐！”
夜深了。
韩阳停止修炼，感受着体内因为修炼安魂咒而略微活跃的灵力，以及脑海中清淅了不少的系统界面，心中渐渐有了底。
他躺了下来，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大师兄沉稳的巡逻脚步声，以及远处山林间的虫鸣，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日，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为了师傅，为了这个刚刚凝聚起来的家，他必须尽快将这个“葬仪仙师”的名号，在这片土地上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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