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楚柔终于想起来床上还有个活人。
她忙把被子掀开,谢安之已经昏迷了。
“你们俩快过来。”
两个婢女这会也确定外头没人了,才敢来到床边,谢安之的血已经渗到了床上,楚柔头一回见到活人流这么多血。
“这…这上什么药啊。”
“而且他们刚刚还说每间屋子都检查了,要是发现表哥不在屋子里………”
那跟送上门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有什么区别。
两个婢女很快就想到了。
“小姐叫我梅香就好,她叫竹韵。”
楚柔这会顾不上什么梅香竹韵了,“宜简,你们不是会轻功么,去找宜简想办法。”
“然后把药给我,我帮他上药。”
楚柔这会儿也顾不上当傻白甜了,她真怕谢安之流血流死。
梅香道“我去告知陆先生他们,竹韵你去找沈公子。”
事已至此,沈宜简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谢安之跑到这里来,就是信任楚柔的,既然楚柔觉得沈宜简能帮忙,这个关头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梅香说完,就把几瓶药塞到她手里“小姐,公子就拜托您了。”
两人趁着夜色遮掩,没了踪影。
阿翠这会也巴巴地看着她“小姐,我害怕。”
楚柔叹了口气,“你去给我弄点热水来。”
这会夫人估计不会在这里歇着了。
她只能坐起身,拿了剪刀把谢安之身上的衣服剪开,贯穿他半个胸口的伤也露了出来。
汩汩血水中隐约可见森白的骨头。
“暴暴,我真的有点心疼他了。”
好不容易帮他把伤口擦干净,上了药,把自己的衣裙剪了给他包扎好,楚柔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阿翠更是坐在地上喘气。
“小姐,现在怎么办呀。”
楚柔看了眼床上的人,又看向她,“阿翠,你快去睡觉,我守着表哥。”
阿翠摇头,“不行。”
楚柔知道她不怎么聪明,哄着她“要是你明天起不来,夫人问我们怎么办?”
阿翠这才肯去外间的小床上睡。
楚柔放下了床帐,床上已经是睡不了了。
她甚至连床单都不想挨着。
便盘坐在床上,托着腮看谢安之。
“表哥,你醒了吗?”
不说话,那就是没醒。
她嫌弃被子,就都堆到了谢安之的身上。
撑了一会儿,她就栽到了谢安之身上。
沈宜简过来时,床上的少女只穿着肚兜和睡裤,一头青丝散开,趴在谢安之身上睡得正酣。
好在这房子小,又有帐子才不至于把她冻着。
两个婢女没回来,阿翠也睡下了,沈宜简深吸了口气,只能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
大抵是熟悉他,酣睡的人儿在他靠近的瞬间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沈宜简心软到了极点,将她抱到了一旁,又叫醒了谢安之。
“跟我走。”
谢安之勉力睁眼,床角的楚柔这会儿缩成了一团,那衣裳也在她翻滚间压在了身下。
他看了一眼,随即垂眸,“我恐怕动不了了。”
伤得太狠,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沈宜简无可奈何,只能将他背到背上。
一边给他吃了颗药,一边将说辞交待了。
“只说我们在客栈留宿。”
这也是他运气好,沈宜简知晓王卓安在围着楚柔打转,在楚柔回来后就去找王卓安的麻烦去了。
谢安之他不能动,王卓安他还不能折腾么。
这一肚子气都撒在王卓安一众人身上,在青楼里将几个随从打了一顿,捆了丢到了猪圈里。
又把王卓安迷昏痛打了一顿才算够。
沈宜简才把谢安之安顿好,给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李泉就带人进来了。
他看了眼两人,“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沈宜简与谢安之坐在一起,谢安之依旧冷淡,“在外谈私事。”
李泉眯了眯眼,“何时何地何处何事?”
沈宜简深吸了口气,像是咬牙,又像是不得不说“我们自己的私事。”
这副神情,李泉还要再问,沈宜简便道“我们在客栈。”
李泉看向一旁的随从,“你去盘问。”
他闹了一夜,现在脸色尤为的差。
等到随从回来,见他欲言又止,当即蹙眉“说不了话就滚出去。”
随从又看了眼沈宜简两人。
面色极为复杂,尔后附在李泉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宜简早有预料,可对上对方异样的目光,仍然觉得好似被剥光了一般难堪。
李泉平生从未遇到这样的奇事。
他看了眼谢安之,清隽精瘦,气度极好,就是脸色白了些,坐姿也有些僵硬。
又看向沈宜简,温和从容,文雅翩翩,倒是颇为娴雅。
“你们在一起?”
沈宜简强扯出笑,“是。”
李泉又看向谢安之“你……同他在客栈相会?”
谢安之虽不明白沈宜简做了什么安排,仍然点头,“是。”
李泉的眸光更为怪异。
“真是枉读圣贤书!混账不堪!”
李泉当即就骂出口,骂一句尤嫌不够,一连骂了一盏茶的功夫,从君王到父母,从孔圣人到百姓,字字不重样,句句不重复。
直叫他身边的随从都有些脸热才停口。
末了,才拂袖而去“真是荒唐!”
沈宜简等他们走了,脸才拉下来,“我是看在阿楚的面子上才帮你这一回。”
谢安之终于坚持不下,扶着茶案,哑声道“多谢。”
沈宜简怕他死在自己这里,当即就将他搀扶起来准备丢给他的下属。
哪知李泉去而复返,一推开门,就看见谢安之娇弱地依偎在沈宜简怀中,沈宜简已是半搂着谢安之,正要将他送到床上………
沈宜简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厉害。
“大人……”
李泉脸色铁青,身边的随从更是五官挤弄到了一起,看起来嫌弃得不得了。
谢安之苦笑,“看来我要毁了你的清誉了。”
他是聪明人,只是今日伤情太重,流血过多,脑筋也慢了半拍。
李泉这一走再怕是不可能回来了。
沈宜简把他丢到床上,“我去看看阿楚。”
那一床的血,她估摸着睡地上都不太可能睡床上。
谢安之保住了,是死是活再跟他没关系。
沈宜简到了楚柔这里来时,楚柔都要滚到地上了。
哪怕她这样,沈宜简心里依然不曾动过欲念。
他将人抱到阿翠身边,又将床上用品全部更换过,才将她重新抱回到床上。
“宜简。”
她呢喃着。
沈宜简叹了口气,将她塞到被子里,她却不肯撒手,“好大的鱼……”
他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她的睡颜。
“真不该松口让你出来。”
说是这么说,可回到之前,他怕是依然会心软。
他俯身将她的脸捧住,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阿楚。我去给你炖鱼汤。”
楚柔这才肯松手。
沈宜简一时又是笑,他将她的衣裙都收拾好,把一应物品都送到了厨房烧了,才松了口气。
彼时东方既白,星月渐隐,他也没了睡衣,索性去了后山山顶上看日出。
楚柔揣着不安换上男装去书院打探消息。
歹人是谁不知道,倒是爆出了劲爆的消息。
谢安之和沈宜简是一对儿。
楚柔窝在角落里听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要是不知情,她都要信了。
“你看他们俩从来不来往,哪能看出来私底下还搞这一套。”
“可不是,我说他们俩从来不去听曲呢,原来……嘿嘿嘿嘿。”众人又是嬉笑一番。
“还以为是清高,结果是断袖,白白浪费了一个貌美的妹妹。”
“王恒之前还想同他们结交,结果被谢安之羞辱了一番,如今细想,原是怕人吃醋啊。”
瓜太多,楚柔腿蹲麻了都没听完。
阿翠一抬头,就看见了沈宜简那张冷飕飕的脸。
她悄悄拉了拉楚柔的袖子,“小姐。”
沈宜简好像生气了。
楚柔啧了一声,“再等等。”
阿翠看着沈宜简那双好像要吃人的眼睛,又拉了拉楚柔的衣袖,“小姐……”
楚柔终于后知后觉到危险。
头都不敢回,“阿翠,是该回去了。”
刚一起来,沈宜简就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拖到了自己房间。
“这么喜欢听?”
楚柔哂笑,“没有。”
沈宜简轻轻一笑,“也好。”
楚柔握住他的手,“不喜欢听,我就是愤懑生气,宜简,你相信我。”
沈宜简看了眼相握的手,“阿楚,回去之后,不要再过来了。”
楚柔答应得很干脆,“好。”
毕竟她要收拾着被王卓安骗然后死乞白赖的跟谢安之去京城了。
沈宜简将她的手攥得很紧,“明年我们成亲好不好?”
楚柔瞪大了眼睛,“啊?”
沈宜简的神情极为温柔,“我们成亲后,依然可以在一起玩。你想去哪里玩,都可以。”
这这这,这对吗?
正说着,有人推门而入,像是不平一般,极用力。
沈宜简看向对方,“长裕?”
叫长裕的男子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又深深看了眼楚柔。
此刻楚柔是坐着的,女性特征均被遮掩了,长裕又只看她那张脸。
沈宜简看对方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
长裕深吸了几口气,像是不敢置信,“我以为那些都是流言。”
楚柔点头,“对都是流言。”
长裕难以言说的神情看着她。
“其实我……”
长裕打断她,声音中有些悲痛和不解“宜简,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你的父母亲。”
然后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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