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境述职归来的谢清珵放弃了京中高位自请前往代州担任总兵此事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有人说他傻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去那苦寒之地。
也有人说他有骨气不愿在京城靠着裙带关系安享富贵。
但无论外界如何评说书锦艺的心里却是有数的。
她知道谢清珵是真的变了。
那个曾经活在母亲和孟玉的阴影下性格中规中矩甚至有些懦弱的国公府世子已经死在了北境的风沙里。
现在的谢清珵是一个找到了自己人生方向的真正军人。
这样也好。
对他对她都是一种解脱。
将谢清珵的事情放下后书锦艺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另一件她早就想做的大事上。
那就是推行“医官制度”。
大周朝虽然设有太医院但太医的数量极其有限而且只为皇室和达官贵人服务。
广大的平民百姓生了病要么是去药铺抓点不知真假的药听天由命。
要么就是找那些所谓的“赤脚大夫”胡乱医治。
小病拖成大病。大病直接等死。
这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女性因为“男女大防”的陈规陋习很多妇科疾病都因为羞于让男大夫诊治而白白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书锦艺身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医生对此深恶痛绝。
她要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一个类似于现代社区医院的医疗体系。
在每个州、每个县都设立官办的医馆。
从太医院和民间选拔优秀的大夫担任“医官”由朝廷发放俸禄专门为平民百姓提供平价甚至是免费的医疗服务。
更重要的是她要打破常规大力培养“女医官”。
让她们专门为女性病患服务。
这个想法她在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
如今萧辞在外征战她手握监国大权正是推行此事的最佳时机。
然而当她在紫宸殿的朝会上正式提出这个议案时。
所遭到的反对比当初推行“军功田制”时还要激烈。
“荒唐！简直是荒唐！”
太医院的院使一个年近七十胡子花白的老头气得浑身发抖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医者乃神圣之职。需自幼熟读医典辨识药理穷尽一生方能有所小成。岂是女子可以胜任的？”
“女子天性便善妒多思体弱气虚。如何能担得起救死扶伤的重任？让她们去当医官那不是治病救人那是草菅人命！”
他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
立刻就引来了一大批保守派官员的附和。
“是啊！院使大人言之有理！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抛头露面行医问诊成何体统？”
“此举有违纲常！若是女子皆可为官。那男人又该置于何地？”
“请监国收回成命！切莫因一时兴起而乱了我大周的百年基业啊！”
反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一向支持书锦艺的何御史这次都面露难色觉得此事有些操之过急。
书锦艺冷冷地看着底下那些群情激奋的“卫道士”们。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用那份“名单”来威胁他们。
她知道这件事触动的是这个时代最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
光靠强压是没用的。
必须让他们心服口服。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本宫想先请问各位大人一个问题。”
“你们的家中可有母亲妻子女儿？”
众人一愣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本宫再问。若是你们的母亲妻子女儿得了一些难以启齿的隐疾。她们是否愿意让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大夫对她们望闻问切甚至是宽衣解带地检查？”
书锦艺的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沉默了。
他们都是男人。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妻女有多么看重贞洁和名声。
让她们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那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本宫再给各位大人说一组你们可能并不知道的数据。”
书锦艺从袖中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卷宗。
“这是仁心堂在过去一年里统计的京城及周边地区女性病患的就诊情况。”
“在所有前来就诊的女性病患中有近七成都是因为各种妇科疾病。而其中又有超过一半的人是因为前期羞于求医而将小病拖成了大病甚至是不治之症！”
“每年我大周有多少女子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男女大防’而白白死去的？各位大人你们想过吗？”
“她们是别人的妻子是别人的母亲是别人的女儿！她们就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书锦艺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有力。
“你们口口声声说女子不能为医。那本宫倒想问问。太医院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太医。又有哪一位敢说自己精通妇科？又有哪一位真正治好过几例妇科的疑难杂症？”
太医院院使被她问得老脸一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内科圣手但对妇科确实一窍不通。
整个太医院也找不出一个真正擅长此道的人。
因为他们都觉得给女人看病尤其是看那种病是有失身份的上不得台面的事。
“所以”书锦艺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女子不能为医。而是这个世道需要女医！”
“推行‘医官制度’培养‘女医官’不是为了挑战什么纲常。而是为了救更多人的命！是为了让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在生病时能有求医的尊严和活下去的希望！”
“这才是本宫真正的目的。”
她的一番话让整个大殿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些之前反对得最激烈的官员此刻也无言以对。
他们可以从“祖制”从“”上去攻击她。
但是他们无法去反驳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
“本宫知道各位大人心中还有疑虑。”
书锦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这样吧。本宫也不强求立刻就在全国推行此制。”
“我们可以先在京城做一个试点。”
“就以仁心堂为基础由我亲自督办招收并培养第一批女医官。”
“一年为期。”
“一年之后如果她们学有所成能真正地治病救人得到百姓的认可。那我们再将此制度逐步推向全国。”
“如果她们不堪大用。那本宫就当众向各位大人赔罪。此事永不再提。”
“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也给足了所有人台阶下。
太医院院使和那些保守派官员对视了一眼虽然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情愿。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他们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监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老臣就拭目以待。”院使吹了吹胡子算是默认了。
有了他的松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有异议。
就这样大周朝第一个由官方主导专门培养女性医者的“女医官”培训计划在仁心堂正式拉开了帷幕。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应征者络绎不绝。
有读过几年书的小家碧玉。
有世代行医却只能当个药婆的医家女子。
甚至还有一些因为懂得接生而略通医理的稳婆。
书锦艺亲自主持考核从上百名应征者中挑选出了三十名最有天赋也最刻苦的女子组成了第一期“女医官”培训班。
她亲自为她们编写教材讲授最基础的解剖学生理学和药理学知识。
她将自己所掌握的那些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医疗理念和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们。
这是一个艰苦而漫长的过程。
这些女子要克服的不仅仅是知识上的匮乏。
更是来自世俗的巨大的偏见和压力。
她们的家人不理解。
她们的邻里在背后指指点点。
甚至连仁心堂里一些思想保守的男大夫都对她们冷眼相待。
但是她们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她们都曾亲身经历或者亲眼目睹过女性在求医问药时所遭受的那种无助和绝望。
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书锦艺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三个月后。
城南一个贫苦的家庭里一个产妇因为胎位不正难产了三天三夜。
请了好几个京城有名的稳婆都束手无策。
最后连太医院派来的太医看了之后都摇着头说：“尽人事听天命吧。保大还是保小你们自己选。”
就在这一家人陷入绝望之际。
有人想起了仁心堂的“女医官”。
他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派人去仁心堂求助。
书锦艺接到消息后立刻派出了她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带着她特制的助产工具赶了过去。
那两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在全家人的质疑和不信任的目光中走进了产房。
一个时辰后。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母子平安！
整个院子先是一片死寂。
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那个差点就家破人亡的汉子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妻儿跪在地上对着那两个已经累得快要虚脱的“女医官”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救命之恩！”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女医官”的能力。
她们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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