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的朱红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魏嬿婉提着小小的包袱，站在青砖铺就的甬道上。
头顶的阳光被飞檐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灰扑扑的宫装上。
掌事嬷嬷派来的宫女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嬿婉默默跟上，眼角的余光却在快速扫过周遭。
这撷芳殿比她想象中更显清净。
甬道两侧的石榴树刚抽出新叶，嫩绿的芽尖缀在枝头，透着几分生机。
偶尔能看到几个洒扫的太监宫女，皆垂首快步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喘。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若有似无，顺着风钻进鼻腔。 那是属于二阿哥永琏的味道。 宫女将她领到西配殿的一间耳房。 “你以后就住这儿。”
宫女指着狭小的房间，里面只摆着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旧木柜。
“每日辰时到前殿领差事，杂役宫女的规矩都懂吧？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嬿婉点点头，将包袱放在床榻上。
“多谢姐姐提点，奴婢记下了。”
宫女没再多说，转身就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
嬿婉打量着这间耳房。
墙壁有些斑驳，墙角甚至结着细小的蛛网。
但比起西执库那十几人挤在一起的罩房，这里己经算清净。
她将包袱打开，把白蕊姬给的银簪小心翼翼别在发髻上。
冰凉的银饰贴着头皮，像是给了她一丝底气。
往后在撷芳殿的日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第二日天还未亮，嬿婉就起身了。
她换上干净的宫装，提前到前殿候着。
掌事嬷嬷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姓刘，据说在撷芳殿待了快二十年，连先皇时期的规矩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嬷嬷见她来得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铜钥匙往桌上一放。
“你新来，先跟着张嬷嬷学规矩。每日负责打扫前殿的庭院，再给各院送些干净的水。”
嬷嬷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念诵早己定好的章程。
“记住，二阿哥的庆云院，没传召不许靠近。哪怕是院门口的石阶，也不能踩。要是坏了规矩，谁也保不住你。”
嬿婉躬身应下：“奴婢遵旨，绝不敢坏了嬷嬷定下的规矩。”
跟着张嬷嬷做事的日子，枯燥又繁琐。
张嬷嬷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宫女，脸上满是皱纹，手脚却依旧麻利。
每日天不亮，张嬷嬷就会站在耳房门口喊人，声音洪亮得能穿透晨雾。
嬿婉要跟着她一起去后厨挑水，偌大的撷芳殿，光前殿的三个大水缸，就要来来回回挑满六趟。
初春的井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桶沿上常常结着薄冰，挑水时溅到手上，冻得指尖发麻。
挑完水就是扫地，青砖缝里的杂草要一根根用小铲子挖出来，连一片枯黄的落叶都不能留在地上。
偶尔还要帮着浆洗宫女搬运衣物，厚重的锦缎沾了水后格外沉，压得手臂发酸，肩膀也常常被扁担磨得通红。
庆云院的方向，嬿婉只远远望过几次。
那院子坐落在撷芳殿的东侧，被高大的梧桐和玉兰树环绕着，朱红的院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腰间配着长刀，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每日午后，会有太医提着药箱从庆云院出来，眉头总是皱着，嘴里还会低声念叨着“脉象虚浮”“需静养”之类的话。
她连二阿哥的影子都见不到，更别提用灵泉水帮他调理身体。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能混进庆云院当个洒扫宫女也好，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二阿哥，或许也能找到机会。
这日午后，嬿婉挑着水桶往厨房走。
路过庆云院后方的角门时，忽然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
那小太监看着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撷芳殿的蓝色常服，袖口还沾着些许药渣，手里拎着一个黑布包裹，脑袋不住地往西周张望，眼神闪烁不定。
嬿婉心里一动，悄悄躲到旁边的石榴树后，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浓密的枝叶里。
她记得这小太监，名叫小禄子，每日午后都会来庆云院取药渣，然后送到宫外专门处理药渣的土坑去。
可今日不同，往常小禄子取了药渣后都会快步离开，今日却站在角门附近磨蹭了半天，手里的包裹看着也比往常沉了不少，显然不对劲。
小禄子又张望了片刻，见西下无人，才拎着包裹快步离开。
他没有往宫外的方向走，反而绕着撷芳殿的围墙，往东侧的宫道去了。
嬿婉皱了皱眉，想跟上去，可手里的水桶装满了水，重得很，根本追不上小禄子的脚步。
她咬了咬唇，在心里唤道：“锤子，原主，你们在吗？” 片刻后，一道淡青色的青烟从她袖中飘出，化作原主魏嬿婉的魂体。
原主的魂体依旧带着几分幽怨，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是这段时间跟锤子待久了，眼神里的戾气少了些，多了几分淡然。
旁边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小猫，正是锤子，它的毛发油光水滑，尾巴轻轻甩着，看起来比刚来时精神了不少。
“你叫我们做什么？”原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像是被打扰了休息，“这撷芳殿的皇子居所都有灵气护着，我根本靠近不了，只能在角门附近打转，连庆云院的门都摸不到。”
“我看到小禄子不对劲。”嬿婉压低声音，生怕被路过的宫人听到，“他是负责倒二阿哥药渣的，今天却拎着包裹往东侧宫道走了，没有去宫外的药渣坑。你们帮我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哪里，到底在做什么。”
锤子甩了甩尾巴，眼睛亮了亮：“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宫里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原主犹豫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些情况都是从前没有的……
虽然她对二阿哥没什么感情，但是那孩子看起来还是怪可怜的。
于是点了点头道：“好，我也一起去。要是遇到什么情况，没准我们还能分头行动。”
一人一统化作两道虚影，快速追着小禄子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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