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早己在数十年前的某个灾变之日,就敲响了最后一次。
如今的废弃钟楼,只剩下一具被岁月与风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空洞骨架,沉默地矗立在下城区西侧的边缘,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独的墓碑。
冰冷的月光,透过早己破碎的穹顶,如同一匹被撕裂的、惨白的丝绸,斑驳地洒在钟楼的顶层。厚厚的灰尘在光柱中,如同亿万个悬浮的、死去的幽灵,无声地舞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腐朽与鸽子粪便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钟楼的中央,一个穿着朴素麻布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月光,安静地调试着身前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古朴木盒。盒盖打开,里面没有银针,没有草药,只有一些闪烁着微弱幽光的、如同水晶般的奇异菌体,和一圈圈由不知名金属丝线缠绕而成的、复杂的能量回路。
正是杜江北,和他那件由苏晚晴亲手打造的、足以颠覆时代的“手术刀”——经脉共振治疗仪。
在他的身后,阴影之中,陈默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手握着那根沾染了无数怪物与匪徒鲜血的钢筋,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通往顶层的唯一通道,为这场即将进行的、惊世骇俗的“手术”,提供最可靠的警戒。
“吱嘎——”
通往顶层的、腐朽的木制楼梯,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高大而魁梧的身影,如约而至。
是雷啸。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与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上赌桌的、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看了一眼那个在阴影中沉默警戒的少年,又看了一眼那个背对着他、专心致志的神秘“游医”,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散发着奇异气息的木盒子上。
这就是……能打破他身上牢笼的……希望?
杜江北没有回头,他仿佛早就感知到了雷啸的到来。他只是用那沙哑而古老的嗓音,最后一次确认道:“一旦开始,你将全身麻痹,毫无反抗之力,持续至少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一只变异老鼠,都能轻易地咬穿你的喉咙。”
“你的生死,你的尊严,你的未来,都将完完全全地,掌握在一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手中。”
“你,确定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雷啸那紧绷的神经上。
雷啸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行动,给出了最响亮、最决绝的回答!
“嘶啦——!”
他猛地伸手,粗暴地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那如同钢铁浇筑、布满了狰狞交错伤疤的、雄壮的胸膛!
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枚勋章,记录着他曾经为这座城市流过的血,拼过的命!
而此刻,这具曾经带给他无上荣耀的强大身躯,即将迎接一场……要么重生,要么毁灭的终极审判!
他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那张坚毅的脸庞,在惨白的月光下,宛如一尊即将奔赴战场的古老战神雕像。
“来吧。”
杜江北缓缓转过身,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古井无波。
他从木盒中,取出几个连接着纤细导线的、薄如蝉翼的金属电极片,不带丝毫烟火气地,精准地,贴在了雷啸胸膛、腹部、以及后颈的几个关键穴位之上。
那些穴位,正是苏晚晴在那张经脉图上标注出的、几条关键“固化”经脉的核心节点。
做完这一切,杜江北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连陈默都没有察觉到的、属于导演的兴奋与期待。
然后,他伸出手,在那台简陋的“经脉共振治疗仪”上,重重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代表着“启动”的按钮!
“嗡——”
仪器启动的瞬间,并没有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蜜蜂振翅般的嗡鸣。
然而,对于盘膝而坐的雷啸来说,这一瞬间,他所体验到的,却是……地狱!
“呃——!!!”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仿佛要将他全身每一块骨骼都碾成粉末、将每一条经脉都活活撕碎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毁天灭地的海啸,轰然爆发!
雷啸的身体,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闪电劈中,猛地一颤!
他那钢铁般的意志,那颗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的心,在这一刻,都险些被这股从身体内部爆发的、无处可逃的恐怖剧痛,彻底冲垮!
痛!
太痛了!
比他这辈子受过的所有伤,加起来,还要痛上一万倍!
那不是刀割,不是火烧,而是一种……从生命最根源处传来的、要将他的存在本身都彻底抹除的、毁灭性的撕裂感!
他的牙关,死死地咬在了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沁出,随即汇聚成流,顺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疯狂淌下。他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一道道狰狞的青筋,如同扭曲的、活过来的蚯蚓,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下疯狂暴起、游走!
他想咆哮,想惨叫,想用最原始的嘶吼来发泄这股足以逼疯任何人的痛苦!
但是,他没有!
他那属于顶尖战士的、最后的骄傲与尊严,让他死死地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将那即将冲破喉咙的惨叫,硬生生地,压回了胸腔!
那股被压抑的、无处宣泄的痛苦,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声沉闷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一旁的陈默,看着雷啸这副在地狱中挣扎的模样,握着钢筋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才能让眼前这个如山般坚毅的男人,扭曲成这个样子。
而就在这地狱般的痛苦之中,雷啸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意志,将心神沉入了自己身体的内部。
在他的“内视”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了一幅令他绝望,又让他燃起无尽希望的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那些曾经如同奔腾大河般、充满了澎湃力量的经脉,此刻,却像一条条被冰封了数个世纪的、死气沉沉的冰河。那股由“游医”引入的、奇异的共振能量,就像一把无坚不摧的破冰锤,正蛮横地、霸道地,在那坚固的冰面上,疯狂地冲击、撞击!
“咔……咔嚓……”
他“听”到了!
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层困扰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坚不可摧的、代表着“固化”的冰层,在那股奇异能量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
每一次龟裂,都伴随着一阵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撕开的剧痛!
但每一次龟裂,也同样代表着……一份希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正从那裂开的冰层之下,如同解冻的溪流般,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却又顽强地,重新苏醒,重新流淌!
这种破而后立、重获新生的感觉,让他体验到了最极致的地狱般的痛苦,也让他感受到了最纯粹的天堂般的希望!
痛苦与希望,毁灭与新生,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以一种最极端、最矛盾的方式,在他的体内,交织成了一曲疯狂而壮丽的生命战歌!
十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仪器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那股折磨着他的剧痛,如同退潮般,悄然散去时,雷啸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轰然向后倒去,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深海万米处被捞上来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汗水甚至在他身下的地面上,汇成了一小滩水洼。
杜江北面色平静地收起了仪器和电极片,将它们重新放回那个古朴的木盒中,仿佛刚刚完成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雷啸在地上足足躺了三分钟,才终于缓过一口气。
他缓缓地,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那依旧有些发软的身体,从地上,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他试着,慢慢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就在他五指合拢的瞬间——
轰!!!
一股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火山一朝喷发般的、澎湃汹涌的力量洪流,瞬间从他那重获新生的经脉中,咆哮而出,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颗细胞!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雄浑!如此的……令人沉醉!
雷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猛地转头,目光锁定在了身旁一根足有半米粗的、支撑着钟楼顶层的巨大水泥柱子上!
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将体内那股奔腾咆哮的力量,凝聚于右拳之上,然后,向前,一步踏出,一拳,狠狠地,砸了过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寂静的钟楼顶层,轰然炸开!
那根经历了数十年风雨、坚固无比的水泥柱子,在雷啸那霸道绝伦的拳头面前,竟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
无数碎石与粉尘,混合着断裂的钢筋,向西周疯狂溅射!
半截柱子轰然倒塌,整个钟楼的顶层,都随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扬起了漫天的尘埃!
雷啸缓缓收回自己的拳头,拳锋之上,甚至连一丝擦伤都没有。
他呆呆地看着那根被自己一拳轰断的柱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比他受伤之前,还要强横霸道数倍不止的恐怖力量,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实力,不仅恢复了!
甚至……还突破了!
从原本的C级巅峰,一举冲破了那层困扰了他许久的瓶颈,强势踏入了B-级的门槛!
困住猛虎的牢笼,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猛虎,正式出笼!
漫天的尘埃,在月光下缓缓落下。
雷啸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仿佛对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没有丝毫意外的神秘“游医”。
他的眼中,震撼,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如同看向神明般的感激与敬畏!
“扑通!”
雷啸,这个宁愿死也不愿下跪的铁血硬汉,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
他没有用江湖人的抱拳礼,而是用最庄重的、属于军人的姿态,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左胸之上!
他抬起头,那双重新燃起熊熊烈焰的鹰隼之眸,死死地,看着那个给了他新生、给了他复仇希望的男人,用他这辈子最沉重、最坚定、也最狂热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先生再造之恩,雷啸没齿难忘!”
“从今往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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