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滴清水一方天地
李莉看完后转身离开实验室，那扇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也隔绝了她之前所有的骄傲和体面。
实验室里，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刘春燕和陈小芳两个新徒弟，看着李莉那狼狈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师傅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她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都觉得师傅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
周红梅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是不是太过了”给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林晚做事，向来有她的道理。
林晚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她只是转过头，对着那两个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徒弟温和地笑了笑。
“好了，我们不管她。咱们的学习还要继续。”
她的声音像一股清泉，瞬间就驱散了实验室里那点尴尬的氛围。刘春燕和陈小芳立刻收敛心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这台充满了魔力的“铁疙瘩”上。
“师傅，”刘春燕看着那滴被油镜浸润着的池塘水样，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您刚才说，这里面有好的‘居民’，也有‘坏家伙’。那……那我们怎么才能分得清谁好谁坏呢？”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陈小芳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师傅，它们都长得那么小，看起来都差不多，咋区分啊？”
“问得好。”林晚赞许地看了她们一眼，“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学习的最重要的内容——微生物的形态学和鉴别。”
她从实验台上拿起一支炭笔，在墙上那张已经画了显微镜结构图的白纸旁边，又画了几个奇奇怪怪的简笔画。
“你们看，”她指着第一个画的像一串葡萄的图案，“这种一个一个的小圆球挤在一起的，我们叫它‘葡萄球菌’。我们皮肤上最常见的细菌就是它。大部分时候它跟我们相安无事，但如果你的皮肤破了，它就可能趁机跑进去，让你的伤口发炎流脓。所以，它是我们重点防范的‘坏家伙’之一。”
接着，她又指着一个像一长串珠子连在一起的图案。
“这种呢，叫‘链球菌’。它也喜欢一个挨一个地连在一起，像一串糖葫芦。它里面也有好有坏。有些会让我们喉咙发炎，有些却是我们将来要做的一种新食品——酸奶里的主力军。”
“还有这种，”她画了一个细细长长的小棍子，“这种叫‘杆菌’。我们之前说过的，能产生‘芽孢’，让罐头‘胖听’的肉毒杆菌，就是杆菌的一种。当然，杆菌里也有很多是‘好人’，比如我们肠道里帮助我们消化食物的大肠杆菌。”
林晚用最生动、最形象的比喻，将这些枯燥的微生物学名词，变成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卡通形象。她把复杂的科学知识，掰开了揉碎了，用她们最能理解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喂给她们。
刘春燕和陈小芳听得是如痴如醉。她们感觉自己仿佛在上着全世界最有趣的一堂图画课。那些原本模糊的、可怕的“小东西”，在林晚的画笔下，变得可爱而又清晰起来。
“师傅，那它们是不是到处都有啊？”陈小芳忍不住又问，“我们身上，桌子上，是不是都有？”
“当然。”林晚点了点头，“它们无处不在，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所以，我们做实验，包括以后我们检验产品，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无菌操作’。”
“什么叫无菌操作？”林晚看着她们，决定给她们布置今天的第一个“家庭作业”。
“很简单。我现在给你们每人发两块干净的载玻片和盖玻片。等会儿下班前，你们用一根消过毒的棉签，在你们的手指头上，就是没洗过的手上，轻轻地刮一下，然后涂在第一块载玻片上。做成一个标本。”
“然后，你们去用咱们厂里的肥皂，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三遍。再用另一根干净的棉签，在同一个手指头上刮一下，涂在第二块载—玻片上。”
“做好的两块玻片，你们写上自己的名字，放在这里。明天早上我们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油镜来看一看，你们的手上，到底都住着一些什么样的‘居民’。”
这个实验简单而又直观，立刻就勾起了两个姑娘强烈的好奇心。
“好！”她们异口同声地答应着，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周红梅在一旁看着，心里是感慨万千。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检验科长，从来都是上面让检什么就检什么，让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她从来没有想过，检验工作还可以这么“教”，这么“学”。
林晚这哪里是在带徒弟，她这分明是在培养真正的“科学家”啊！她不仅教她们“怎么做”，更重要的是，她教她们“为什么这么做”。她是在为她们建立一套完整的、科学的思维体系。
周红梅看着林晚那年轻却又充满了智慧的侧脸，心里第一次对“知识就是生产力”这句话，有了如此深刻而又具体的理解。
学习会结束，两个徒弟兴致勃勃地去做她们的“手指印”标本去了。
林晚伸了个懒腰，也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林晚顺手接了起来。
“喂，你好，红星县罐头厂检验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急切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
“喂？是检验科吗？我找一下你们厂的林晚！林总工程师！”
“我就是。”林晚答道。
“哎哟！林总工！可算是找到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激动，“我是上林村的李大山啊！”
“李队长？”林晚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吗？这么着急找我？”
“出事了！出大事了！”李大山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喜，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炫耀。
“咱们的泡菜！在煤矿那边彻底卖疯了！”
“马矿长今天又亲自打电话给我，说上次那一千坛根本就不够分！矿工们为了谁能多买一坛都快打起来了！他让我再给他准备两千坛！后天就要！”
“还有！不光是煤矿！我今天开着拖拉机去县里送货，路过咱们县旁边的那个红旗水泥厂。你猜怎么着？”
李大山在电话那头故意卖了个关子。
“水泥厂的后勤主任竟然直接把我的拖拉机给拦下来了！他问我是不是就是卖那个‘神仙咸菜’的。他说是他们厂里一个从煤矿调过来的技术员，带了半坛子过去，结果整个科室的人都抢疯了！”
“那个主任当场就拍了板！也要从咱们这里订五百坛！说是给他们厂的工人发福利！”
“晚晚啊！咱们……咱们这回是真的要发大财了！”
李大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充满了巨大的喜悦。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林晚听着，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她的“品牌效应”已经开始初步显现了。
“李队长，这是好事。不过你们的生产能跟得上吗？原料还够吗？”林晚冷静地问道。
“跟得上！跟得上！”李大—山拍着胸脯保证，“两个村子的人现在干劲足得很！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倒！至于原料……这……”
提到原料，李大山的声音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晚晚，原料……出了点小问题。”
“咱们村里和附近几个村子能收的白菜萝卜，基本上都快被咱们给收光了。我估摸着，顶多还能再做个三四千坛，就到头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菜，咱们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啊。”
原料短缺！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林晚心中的喜悦。她知道，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之一。
一个企业的发展，最怕的就是供应链断裂。对于他们这个小小的合作社来说，原材料就是他们的生命线。
“李队长，你先别急。”林晚的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我们本地的秋白菜和萝卜确实是有限的。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对。”林晚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更大胆、更超前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成型。
“谁说泡菜只能用白菜和萝卜来做？”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我们身后的这片大山，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宝库啊！”
“李队长，你有没有想过，用那些我们平时根本就瞧不上眼的‘野菜’，来做我们的‘神仙咸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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