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刷锅水的玄机
“刷……刷锅水？！”
孙立新听到这三个字 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瞪大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林晚 那表情 活像见了鬼一样。
“你……你说什么？让我往培养基里加刷锅水？林晚 你是在羞辱我吗？！”
他愤怒地咆哮道 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他感觉自己的人格 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 巨大的侮辱。
他 一个毕业于国内顶尖学府 师从泰山北斗的 前途无量的青年科学家。
他正在进行的 是一项代表着国内最前沿水平的 高精尖的微生物诱变育种实验。
他用的 是精确到毫克的化学试剂 是严格无菌的操作环境 是经过无数次计算和验证的 科学的培养方案。
而现在 林晚 这个在他眼里 只会用“土办法”的乡下丫头 竟然让他往他这神圣的 高贵的培养基里 加……刷锅水？！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赤裸裸的 把他的专业 他的尊严 他的信仰 按在地上 用最粗鄙的方式 进行践踏！
实验室里的其他人 也都被林晚这石破天惊的建议 给惊得是目瞪口呆。
周红梅和两个徒弟 张着嘴 一脸的茫然。她们也想不通 师傅这葫芦里 到底卖的什么药。
刷锅水 那不是充满了油污和食物残渣的废水吗？那东西 不是应该倒掉的吗？怎么还能用来培养那金贵的菌种？
就连一直对林晚推崇备至的张援朝教授 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脸上写满了不解。
他知道林晚做事 向来不走寻常路。
但这一次 也未免 太不寻常了。
“林总工 你……”钱卫东厂长也忍不住开口了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道 “你这个建议 是不是……有点太……太那个了？”
他想说“太离谱了” 但又怕得罪了这位“活神仙”。
看着所有人那充满了震惊和质疑的眼神 林晚却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没有急着解释 而是先走到了孙立新的实验台前。
她的目光 扫过孙立新那瓶用各种昂贵的氨基酸、维生素、微量元素 精心调配出来的 “看起来”营养无比丰富的培养液。
然后 她摇了摇头。
“孙研究员 我没有在羞辱你。我是在帮你。”她平静地说道。
“帮我？”孙立新气得都快笑了 “我需要你帮？你让我用刷锅水 就是帮我？”
“对。”林晚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 变得锐利而又充满了穿透力 “因为 你这瓶看起来很‘高级’的营养液 恰恰犯了一个最致命 也最致命的错误。”
“你 把你的菌种 给‘饿’着了。”
“饿着了？！”孙立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这瓶培养液里 有蛋白胨 有酵母浸粉 有葡萄糖 还有各种微量元素！我给它提供的 是教科书上最标准 最全面的营养！你竟然说我把它给饿着了？”
“没错。”林晚的语气 毋庸置疑 “你给它的 确实都是好东西。但是 你给它的 都是‘精粮’。”
“而黑曲霉这种微生物 它在漫长的自然进化过程中 早就习惯了‘吃粗粮’。”
“它的生长 除了需要你给的这些氮源、碳源之外 还需要一些非常重要的 能刺激它产酸和产孢子的‘生长因子’。”
“而这些‘生长因子’ 恰恰就存在于那些最不起眼的 最便宜的‘粗粮’里。”
“比如 玉米浆 麸皮 花生饼 豆粕……”
“甚至 ”林晚的嘴角 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就存在于 我们每天倒掉的 那看起来无比肮脏的 刷锅水里！”
“因为 那刷锅水里 有我们炒菜时 剩下的那一点点 微不足道的 植物油！”
“而植物油里 含有一种东西 叫‘不饱和脂肪酸’。这东西 对于黑曲霉来说 就像是兴奋剂！它能极大地 刺激它的菌丝生长 和柠檬酸的合成！”
“你现在 一味地给它喂‘精米白面’ 却断了它最喜欢吃的 那一口‘肥肉’。”
“你不是在养它 你是在饿它 是在虐待它！”
“所以 它才会性状不稳定 才会退化 才会半死不活！”
林晚的这一番“刷锅水理论” 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瞬间就剖开了孙立新一直以来 百思不得其解的 那个技术困境的核心！
为什么他的菌种 总是养不好？
为什么他明明提供了最好的营养 它们却还是会退化？
原来……原来是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一直以来 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的误区！
他以为 越是精纯的 越是昂贵的 就越是好的。
他鄙视那些“粗鄙”的 廉价的原料。
却不知道 真正的“秘密武器” 恰恰就隐藏在那些他最看不起的东西里面！
孙立新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多年 建立起来的 那套引以为傲的 基于书本和文献的知识体系 在这一刻 被林晚那充满了“生活智慧”的“歪理邪说” 给冲击得 轰然倒塌！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张援朝教授 在听完了林晚的这番话后 则是猛地一拍大腿 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 狂喜的表情！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激动地说道 “我早该想到的！我们研究所之前那个课题 之所以失败 也是卡在了这里！”
“我们也是一味地追求培养基的纯度 用了最贵的蛋白胨和酵母粉 结果产酸率 反而还不如一些地方小厂 用土法发酵的高！”
“我们当时还百思不得其解 以为是我们的菌种有问题。现在我才明白 是我们把菌给‘养’坏了！是我们亲手 把它给‘饿’死了！”
他转过头 用一种看“神人”一样的目光 看着林晚。
“小林同志！你……你又给我上了一课啊！而且是无比深刻的一课！”
“科学 真的不能只待在象牙塔里！它必须要走向田间地头 走向生产一线 去和最朴素的实践 相结合啊！”
张援朝教授的这番感慨 等于是再一次 为林晚的“歪理邪说” 盖上了“官方认证”的钢印。
实验室里 那几个之前还对林晚不屑一顾的年轻研究员 此刻 全都低下了他们那高傲的头颅。
他们的脸上 写满了羞愧和敬佩。
他们知道 自己和林晚之间的差距 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水平的差距了。
那是一种 思维方式 和认知格局上的 降维打击。
而就在这时 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突然动了。
是李莉。
她一直默默地 在角落里 听着这一切。
此刻 她放下了手里的拖把 一声不吭地 走出了实验室。
过了大概五分钟 她又回来了。
她的手里 端着一个油腻腻的 还带着余温的饭盆。
饭盆里 装的 正是她刚刚从食堂后厨 要来的一盆 还冒着热气的……刷锅水。
她走到已经失魂落魄 呆立在那里的孙立新面前。
把那盆刷锅水 “砰”的一声 放在了他的实验台上。
她没有说话。
但她的这个动作 和她那复杂的眼神 却仿佛在说：
“喏 你的救命稻草 我给你拿来了。”
“要不要用 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举动 让在场的所有人 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 第一个将林晚的“理论” 付诸实践的 竟然会是她。
孙立新看着眼前那盆浑浊的 飘着油花和菜叶的刷锅水 又看了看旁边 林晚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他的心里 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 这是荒谬的 是不科学的 是奇耻大辱。
但直觉 和他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 仅存的一点对真相的渴望 又在告诉他。
或许 这真的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犹豫了很久 很久。
最后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猛地一咬牙。
他拿起一根干净的滴管 伸向了那盆 在他看来 比毒药还要恶心的……刷锅水。
这个动作 也标志着 他那颗高傲的 坚如磐石的 属于“精英科学家”的自尊心。
在这一刻 被彻底地 击碎了。
而实验室的门外 一个负责给厂领导送文件的通讯员 恰好路过。
他透过门缝 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省里来的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大专家 竟然 真的在往他那看起来很高档的瓶瓶罐罐里 加……食堂的刷锅水？！
通讯员揉了揉眼睛 以为自己看花了。
他飞也似的 跑回了办公室。
不到半个小时 一个全新的 更加离奇的传说 就在整个罐头厂里 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林总工 用一盆刷锅水 就把省里来的大专家 给彻底镇住了！”
“何止是镇住啊！我听说 那个专家 现在正抱着那盆刷锅水 当宝贝一样研究呢！”
“我的妈呀！林总工 这怕不是……神仙下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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