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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不了的力量 第277章 叶底藏锋

小说: 毁灭不了的力量   作者:爱德华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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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林的晨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把界碑和周围的茶丛都裹在里面。白敬宇蹲在最壮的那株“铁根种”新苗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卷曲的叶片——那叶片边缘卷成了筒状,像被谁用指甲仔细掐过,黄绿相间的叶肉外翻着,露出里面细嫩的叶脉,像婴儿被冻伤的手指。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叶底还沾着几粒黑褐色的虫粪,芝麻大小,却在湿漉漉的叶片上洇出了深色的印记。

“是钻心虫。”他低声说,指腹蹭过虫粪,那触感粗糙得像砂纸。这种虫子专啃茶苗的嫩芯,往年要到芒种时节才会现身,藏在浓密的叶底啃食,今年竟提前了半个月,还精准地找到了界碑旁最金贵的“铁根种”新苗。

“这群东西也学精了。”李木生扛着锄头从茶丛深处走来,裤脚沾着的露水打湿了鞋面,他放下锄头,蹲下身捏起那片卷叶,指腹在虫洞边缘着,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往年只敢啃外围的杂苗,知道老茶树的叶子苦,碰都不碰。现在竟摸到界碑跟前来了,是闻着新苗的甜香味儿了。”

他转身从竹筐里倒出一把草木灰,灰粒细腻,里面还混着没烧透的茶籽壳,黑褐相间,是用去年修剪下来的老茶梗烧成的。“这灰能呛走它们。”李木生往新苗根部撒灰时,动作轻得像怕惊着什么,“去年我在东头茶丛试了,撒过灰的地方,虫洞能少一半。”

张爷爷拄着枣木拐杖慢慢走过来,拐杖头在潮湿的泥土上戳出一个个小坑。老人弯腰凑近新苗,用拐杖尖小心翼翼地挑起那片卷曲的叶子,虫洞的边缘泛着点焦黄,像被谁咬过的纸边,还留着齿痕似的印记。“这虫怕苦。”老人的声音带着晨雾的,他从布袋里掏出一把野艾粉,是小石头昨天刚晒好的,绿得发翠,还带着新鲜的草香,“你奶奶当年看茶林,就把艾蒿捆在茶丛里,虫见了绕道走。她说艾蒿的苦气,能顺着叶茎钻进茶苗骨子里,让虫子啃一口就犯恶心。”

白敬宇望着那片卷叶,突然想起库房里的旧账本。那本用绵纸装订的账本,纸页己经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里面记着民国二十三年的虫灾——那时候没有农药,祖辈们就用烟杆里的烟油拌草木灰,调成糊状,一点点往叶底抹,硬是保住了半林的老茶树。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我去库房找找烟末,账本上说,烟末拌茶油,能堵虫洞。”

他往库房跑的时候,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响,惊起几只停在碑顶苔痕上的麻雀。麻雀扑棱棱飞起,几粒鸟粪落在苔痕上,很快就被那些纤细的根须缠成了团——根须像有知觉似的,迅速把鸟粪往深处拽,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养料。

库房在茶林边缘的老屋里,门轴早就锈了,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长响。白敬宇在墙角翻找,终于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找到了那个陶瓮。瓮口缠着的麻绳都朽成了丝,轻轻一碰就断成了碎段,里面装着半瓮茶油,是前年从老茶籽里榨的,油面上浮着一层浅黄的膜,像结了层薄冰。“找到了!”他抱着陶瓮往回跑,瓮身冰凉,贴着胸口却让人心里踏实。

回到界碑旁,他用竹片蘸了点茶油,小心翼翼地往卷叶里抹。指尖突然触到一点硬,不是虫壳,是片老茶树叶——那叶子己经枯黄发脆,边缘被虫啃得只剩主脉,像一张残破的网,却死死卡在新苗的枝桠间,正好挡住了虫洞最严重的地方,像在替新苗挡着什么。白敬宇轻轻抽出那片老叶,发现叶底还粘着几粒虫粪,显然是虫子啃食老叶时留下的。

“这老叶是故意落在这儿的。”李木生凑过来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看这位置,正好护着新苗的芽芯。”他想起昨天傍晚起过一阵风,吹落了不少老叶,“怕是老茶树自己把叶子送过来护着新苗呢。”

白敬宇把老叶放回新苗旁,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小时候听爷爷说的,老茶树有灵性,会用自己的老叶给新苗挡灾。那时候只当是故事,现在看着这片残破的老叶,突然信了——植物的语言,或许就藏在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里。

李木生突然往茶林深处走,脚步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沙沙”的响。他的眼睛盯着茶丛底部,像在搜寻什么。片刻后,他拎着一个破麻袋回来,袋口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几十片卷曲的叶子,每片叶底都藏着钻心虫的幼虫,白胖的身子在叶筒里扭来扭去,像一条条细小的蛆。“它们在往母根那边挪。”李木生把麻袋往火塘边一放,声音里带着火气,“想啃母根的新芽,没门!”

他抓起一把枯枝扔进火塘,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麻袋底。“嗞啦”一声,麻袋里冒出黑烟,带着股焦糊的气味,还夹杂着虫子被烫死的腥气。李木生盯着火苗,眼神坚定:“去年山火都没让母根伤着元气,这些小虫子想翻天?”

小石头举着一把竹镊子跑过来,镊子是他用竹片自己做的,边缘还带着毛刺。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镊子尖夹着一只肥虫,吓得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都在抖,却硬是把虫扔进了火里:“刘技师说,这叫生物防治!不用农药,虫子也能除干净!”孩子的手背被虫汁染成了淡绿色,像抹了层颜料,却不肯用布擦,“他还说,老茶树叶里有种苦素,虫吃了就不敢再靠近,让咱们多捡些老叶铺在根旁,当‘护身符’呢!”

张爷爷蹲在界碑的苔痕旁,突然用烟杆指着一处:“你们看。”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的根须正往一片老叶里钻,细密的须根像无数只小手,把虫啃出的破洞堵得严严实实,还在叶面上织了层薄薄的网,像是给老叶加了层防护。“老叶护新苗,就像老骨头护着嫩肉。”老人的烟锅里火星明灭,“这茶林的规矩,从来都是叶叶相护,根根相连。虫灾来了,老叶先受着,等新苗长壮了,再护着下一代的嫩叶——就跟咱人一样,一辈护着一辈。”

白敬宇望着火塘里蜷成球的虫尸,突然明白那些看似柔弱的茶叶里藏着什么。不是任虫啃咬的软,是老叶替新苗挡灾的硬;不是随风飘落的轻,是腐叶化作养分的沉。就像这界碑上的苔与根,看似悄无声息,却在叶底藏着锋芒——你啃得掉一片叶,啃不掉满林的苦;你毁得了一株苗,毁不了代代相护的根。

他想起去年冬天,为了保护母根,李木生在茶林里守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夜里都要起来查看三西次,冻得手脚生疮也不肯回家;想起小石头放学后不回家,背着小竹筐在茶林里捡老叶,说要给新苗“盖被子”;想起张爷爷把自己珍藏的老茶籽拿出来,说“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种下去,多株苗就多份指望”。

午后的阳光终于穿透了晨雾,像金色的瀑布洒在茶林里。新苗舒展的叶片上,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钻。叶底的虫洞旁,己经冒出了新的叶芽,嫩得像抹了层绿釉,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充满了生机。白敬宇往新苗根部铺了一把老茶树叶,叶片的脉络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像无数条细筋,连着新苗,也连着那些埋在土里的岁月、那些守林人的故事。

李木生往茶丛间插了几束野艾,翠绿的艾叶在风里摆动,苦香漫开来,钻进每个虫洞深处。“这艾蒿能管半个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等过阵子,咱们再采些苦楝叶,煮水浇根,那味儿更冲,虫子见了准得绕道走。”

张爷爷坐在界碑旁的石头上,吧嗒着烟杆,目光落在新苗上,像在看自家的孩子。“当年你爷爷跟虫灾斗了整整一个夏天,”老人缓缓开口,烟圈在他眼前散开,“白天往叶底抹烟油,晚上就在茶林里守着,拿个小马灯照,见着虫就捏死。后来虫灾过了,他瘦得脱了形,却抱着我在这界碑旁笑,说‘你看,它们赢不了’。”

白敬宇望着老人被岁月刻满皱纹的脸,突然觉得,那些守林人的力量,就像这茶苗的苦素,藏在最深处,平时看不见,遇着事儿了才显露出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是日复一日的守护,是叶叶相护的坚持,是把根往深里扎的倔强。

远处传来小石头的喊声,他举着一片完整的新叶跑来,叶底干干净净,连虫爬过的痕迹都没有:“白叔叔!您看!它们不敢来了!这新叶一点没被啃!”孩子的脸上沾着泥,眼睛却亮得像两颗星星。

白敬宇接过那片新叶,指尖传来叶脉的坚硬。他知道,这叶底的锋,从来不是刺,是护——是老叶替新苗受过的伤,是根须往深处扎的犟,是一代代守林人藏在叶底的话:这片林,谁也别想伤。

夕阳西下时,茶林里的虫鸣渐渐稀了。白敬宇最后检查了一遍新苗,发现每片叶底都干干净净,只有老叶铺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苦香。火塘里的灰烬己经凉了,李木生在收拾工具,张爷爷在给新苗浇最后一遍水,小石头在界碑旁的苔痕上拓着自己的小手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白敬宇望着这一切,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钻心虫还会再来,就像那些想毁掉茶林的人从未真正离开。但只要这片林里还有叶叶相护的情,还有根根相连的意,还有守林人藏在叶底的锋,就没有什么能真正毁灭它们。

晚风穿过茶丛,带着老叶的苦香和新苗的清甜,漫过界碑,漫向远方。那些藏在叶底的锋芒,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无数双眼睛,守护着这片土地,也守护着代代相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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