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晚高峰的车流突然凝滞,柏油马路泛起青铜色涟漪。林杉单脚蹬着共享单车,剑伞横在后座,伞尖垂落的青芒正吞噬着路面溢出的煞气。手机导航显示前方五百米有交通事故,但他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那是三日前在气象塔残骸中残留的龙尸腐味。
“让开!都让开!“
交警的嘶吼被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淹没。林杉捏闸刹停,看见十字路口中央的出租车正在融化——不是燃烧,而是像蜡烛般软化成青铜液体。司机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凝固在金属浆液中,惊恐的表情被永恒定格。
“第三起了。“楚红绫的机车甩尾溅起青铜水花,“龙脉暴走后,所有金属制品都在异变。“
林杉的伞尖挑起一滴铜液,液体中浮现微缩版九宫八卦:“不是异变,是有人在重布锁灵阵。“他突然转身刺向交通信号灯,伞刃穿透铁壳的瞬间,传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伪装成信号灯的青铜柱轰然炸裂,十二道锁链破土而出。链头上拴着的不是锚钩,而是上周失踪的灵童魂魄。他们的眉心插着青铜钉,口中吟诵着颠倒的《阴符经》。
“天地颠倒,九星移位......“
孩童们的呢喃引发灵气潮汐,整条街道的汽车漂浮离地。林杉的校服被罡风撕开,露出后背未愈的剑痕。他认出这是青铜殿的“移星换斗“秘术,二十年前父亲正是在破此阵时遭反噬身亡。
“乾坤定!“
剑伞插入地脉裂缝,伞面《千里饿殍图》中的饿鬼蜂拥而出,啃噬着青铜锁链。楚红绫甩出龙渊阁的镇灵符,符纸却在触及灵童时自燃成灰——这些魂魄早被炼成阵眼,与锁灵阵同生共死。
“让我来。“林杉咬破舌尖,精血在伞骨绘出赤红符文,“林氏的血,破得了林氏的阵。“
伞柄突然暴涨三尺,化作青铜巨剑。当剑锋斩向主阵灵童时,那孩子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父亲临终前的面容:“杉儿,记住剑骨不是枷锁......“
剑势骤止。林杉虎口崩裂,发现其余八个灵童的容貌竟与自己幼时别无二致。锁链趁机缠上剑身,青铜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剑刃。
“幻象而己!“楚红绫掷出桃木钉,钉尾红绳缠住林杉手腕,“他们在用你的心魔反噬!“
剧痛让林杉清醒。他反手削断一缕黑发,发丝在灵气催动下化作九柄小剑:“父亲教过,心魔亦是剑。“小剑穿透灵童虚影,钉入地脉九宫方位。
整座锁灵阵剧烈震颤。灵童们发出非人尖啸,身体浮出青铜殿特有的饕餮纹。林杉趁机将剑伞掷向阵眼,伞骨间封印的龙尸残魂咆哮而出,将青铜锁链寸寸崩断。
“收!“
随着暴喝,九道灵童魂魄被吸入伞面。饿鬼道剑意裹着他们沉入《千里饿殍图》,化作图中九个采莲童子。街道恢复平静的瞬间,林杉忽然单膝跪地——他心口的剑痕正在渗出青铜液。
楚红绫的惊呼卡在喉咙。她看见林杉的血管泛起青铜色,皮肤下似有龙鳞游动。便利店阿姨恰巧骑车经过,车筐里的糯米糕跌落在地:“小同学要不要去医院?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无妨。“林杉扯下便利店招牌布帘裹住手臂,“老毛病了。“
夜幕降临时,两人站在跨海大桥观测龙脉。楚红绫的罗盘显示,海底那具青铜龙尸正在缓慢复苏。林杉着伞柄上新浮现的龙纹,忽然将伞尖刺入桥墩——在钢筋水泥深处,八根缠着符咒的青铜钉正微微发烫。
“他们在用锁灵阵的余温滋养龙尸。“林杉削断一根青铜钉,钉身渗出黑血,“需要九个纯阴之体献祭,所以......“
手机突然响起特别新闻提示。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机车——天海大学正在举行迎新晚会,而今年恰好有九名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新生。
礼堂彩灯将夜空染成诡谲的紫色。林杉混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中央旋转的青铜鼎。新生代表们围着鼎身跳舞,他们腕间的荧光手环拼出完整的饕餮图腾。
“同学们,让我们点燃圣火!“
主持人的高喊引发欢呼。当火炬触及鼎心的刹那,林杉的剑伞突然暴起——他看清了所谓“圣火“的真容:那是一簇跳动的青铜魂火,与三日前气象塔顶的锁魂灯同源。
“灭!“
伞面横扫过舞台,饿鬼道剑意吞噬魂火。新生们突然集体抽搐,他们的天灵盖迸出青铜细丝,在空中交织成天罗地网。林杉的校服被割出数十道血口,却在青铜液浸润下瞬间愈合。
“你终于来了。“
穿汉服的女子从鼎中浮起,裙摆下伸出九条青铜狐尾。林杉瞳孔骤缩——这竟是上周被他斩杀的青铜殿使者,此刻却借鼎中灵气重塑肉身。
“杀我一次,助我突破九尾玄关。“女子狐尾缠住九名新生,“这份因果,你该怎么还?“
剑伞突然脱手钉入礼堂穹顶。林杉徒手扯断两根狐尾,任青铜液腐蚀掌心:“这样还!“他将断尾塞进鼎中,以血为媒画下爆裂符。
冲击波震碎所有玻璃窗时,林杉护着新生们滚下舞台。狐妖在烈焰中尖啸,青铜鼎碎片却自动飞向海底——每片碎鼎都裹挟着一缕龙尸残魂。
“你中计了!“狐妖在灰烬中狂笑,“锁灵阵真正要锁的......是你啊!“
海底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林杉低头看着心口完全青铜化的剑痕,终于明白自己才是最后一把锁——解封那日,便是恶龙出世之时。
便利店阿姨的扩音器突然响彻校园:“同学们不要慌!这是消防演习!“她踩着满地狼藉走来,手中消防斧劈开最后一道结界,“小同学,该打烊了。“
暴雨中的跨海大桥泛起幽蓝磷光,林杉的剑伞在狂风里猎猎作响。伞尖垂落的雨帘未及触地便蒸腾成雾,远处海面浮出九座青铜碑的虚影,碑文与三年前东海归墟的青铜柱遥相呼应。
“他们启动了九曜连珠阵。“楚红绫的罗盘炸成碎片,卦象铜钱滚落满地,“今夜子时,龙脉将彻底苏醒。“
林杉的校服被罡风撕成布条,露出心口完全青铜化的剑痕。那日礼堂爆裂的青铜鼎碎片,此刻正在海底龙尸额间重组。他忽然按住楚红绫的手腕:“便利店那个阿姨...“
话音未落,整座大桥突然倾斜西十五度。沥青路面化作青铜液体流淌,钢筋骨架扭曲成囚龙桩。林杉的剑伞钉入桥墩,伞面《千里饿殍图》中的饿鬼竟发出惊恐哀嚎。
“林同学,你的豆浆要凉了。“
便利店阿姨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她踩着青铜锁链编织的天梯走下,手中保温杯泼出的不是豆浆,而是沸腾的青铜溶液。溶液落地凝成十二尊饕餮铜像,每尊铜像都长着林杉的面容。
“龙渊阁左护法,青鸢。“阿姨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半张青铜化的脸,“这三年承蒙关照。“
林杉的伞尖刺入虚空,却穿透青鸢的残影。真正的杀招来自脚下——十二尊饕餮铜像同时结印,桥面浮现出覆盖整片海域的《禹贡》山河图。他的剑痕突然暴长,青铜纹路如活物般爬向脖颈。
“你以为破了锁灵阵?“青鸢指尖缠绕着青铜龙须,“那不过是唤醒龙脉的引子。“
海底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林杉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液面扭曲,逐渐化作龙首人身的怪物。楚红绫的桃木剑刺向青鸢,却在触及她发梢时燃成灰烬——那些青丝竟是无数青铜蛇。
“游戏该结束了。“青鸢抬手招来雷云,“让你见识真正的九曜连珠...“
剑伞突然横在雷云之下。林杉反手刺穿自己心口,青铜血液喷溅在伞面《千里饿殍图》上。饿鬼们痛饮龙血,化作九头十八臂的修罗法相。当第一道天雷劈落时,修罗法相竟张口吞下雷霆。
“你疯了!“青鸢首次露出惊容,“以身为饵引天劫,不怕魂飞魄散?“
林杉的瞳孔完全化作龙目,嘴角却扬起熟悉的虎牙:“林氏剑骨遇劫则...“他踏着青铜液逆冲而上,伞尖引动海底龙尸,“...化龙!“
九道天雷同时劈中大桥。在刺目电光中,楚红绫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林杉与青铜龙尸合二为一,十万八千片龙鳞从他皮肤下翻出,伞骨化作龙角刺破苍穹。青鸢的十二尊饕餮铜像在龙威中跪地龟裂,九座青铜碑虚影被龙爪撕成碎片。
“不可能!“青鸢七窍渗出青铜液,“你明明己经...“
龙吟盖过所有声音。当林杉的龙爪穿透青鸢胸膛时,他嗅到了三叔公遗骨的气息——这具身体里竟熔炼了林家历代先祖的骸骨。青铜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父亲临终前的虚影。
“杉儿,记住...“虚影抚过龙角,“龙脉不是枷锁,是鞘。“
龙形突然溃散。林杉从半空跌落,心口剑痕褪去青铜色,化作一道狰狞伤疤。楚红绫跃起接住他时,发现那伤疤形状竟与海底龙尸额间的剑痕完全相同。
便利店废墟中,青鸢的残躯正在消散。她最后望向林杉的眼神,竟带着释然的笑意:“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镇龙剑鞘...“
暴雨骤歇。赶来的龙渊阁众人看见,跨海大桥上插着一柄青铜巨剑,剑身刻满林氏族谱。便利店原址立着块新碑,碑文正是林杉用伞尖刻下的警告:“林氏镇此,擅动者斩。“
楚红绫扶着林杉走向机车,忽然察觉他掌心冰凉。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那影子分明是纠缠的龙与剑。手机自动播放晚间新闻:“今日特大雷暴系百年一遇气象奇观,专家呼吁市民不必恐慌...“
海面下,青铜鼎碎片仍在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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