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风掀起舱帘时，瑟西莉正在补缝卡斯宾的旧衬衫。
针脚穿过布料的瞬间，她想起12岁那年，他翻墙来偷父亲的龙骨设计图，衬衫被棘刺划破的模样。
袖口的“CT”刺绣早己褪色，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那是她15岁时偷偷绣上的，当时以为只是少年的玩笑。
“又在补衣服？”卡斯宾的声音混着木屑味传来，鲸骨锯在甲板敲出轻快的节奏，“布里吉特说舵轮轴又进水了，等靠岸我给你换件新的。”
瑟西莉抬头，看见他围裙口袋露出半截星象卡片......13岁在圣尼古拉斯市集卖剩的存货，背面还画着歪扭的双雀旗。“这件衬衫补丁够多了，”她故意扯开话题，“倒是你，把父亲的‘希望号’设计图当抹布用？”
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因为上面有你16岁画的季风图，”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比任何防水蜡都珍贵。”
医务室传来艾登的咒骂，瑟西莉迅速把带血的手帕塞进针线篮。德雷克的鲸骨义肢敲在门框上，独眼映着她发白的唇色：“莉迪亚在桅杆顶挂新旗，你不去看看？”
经过甲板时，咸水突然呛进喉咙。卡斯宾的手掌及时托住她后腰，体温透过亚麻裙料传来：“季风转向时气压低，”他的拇指揉着她肩胛骨下方，“当年在鄮国，你咳血时我也是这样帮你顺气。”
瑟西莉愣住了。这个只有他们懂的暗号，像一把钥匙，打开记忆里那间飘着艾草味的厢房......那时他是大官，她是奴隶，却在暴雨夜共享一盏孤灯。
莉迪亚的红发在主桅杆顶翻飞，新旗的双雀纹用她的头发混着亚麻线绣成。“瑟西莉！”少女晃着望远镜，“德雷克说旗子像喝醉的海鸥，你帮我评评理！”
凑近才发现，旗角绣着细小的“CB”......她母亲绣在围裙上的缩写。“这里该加道弧线，”瑟西莉用银针刺开线头，“就像14岁那年，我们在黑荆棘码头补的第一面旗。”
莉迪亚突然压低声音：“德雷克偷偷在义肢刻了你的名字，”她的匕首在旗绳上刻下歪扭的“DH”，“但他死活不承认，耳尖红得像加勒比辣椒。”
木工舱传来布里吉特的咒骂，瑟西莉看见她对着舵轮轴发脾气，父亲的旧凿子在木头上滑出歪斜的线。“这样凿会裂，”她按住少女发颤的手，“记得老芬奇教的吗？顺着木纹的呼吸。”
布里吉特突然抬头，独眼映着她右肩的灼伤：“少东家在舵轮内侧刻了行小字，”凿子划过光滑的木面，“‘瑟西莉的星图，是我永远的罗盘’。”
瑟西莉的指尖抚过新刻的字迹，想起三天前他熬夜修船的背影。木屑落在他掌心的船锚胎记上，像撒了把碎钻......那是她从未说出口的，关于宿命的秘密。
德雷克在甲板擦鲸骨炮时，莉迪亚正往他酒壶里倒醋。“老东西，喝惯了朗姆酒，小心在新大陆醉倒沙滩，”少女笑得狡黠，“我可不会拖你去看北极星。”
独臂船长的耳尖瞬间通红，义肢却精准地敲在她脑壳上：“老子当年在冰岛，可是能凭北极星航向里斯本，”他摸着义肢上的新刻痕，“不像某人，把旗子挂成抹布。”
瑟西莉转身时，看见德雷克偷偷摸着亡妻的头巾，上面新绣了朵小双雀......和莉迪亚旗角的图案一模一样。原来海盗的温柔，都藏在骂骂咧咧的缝隙里。
星图室的烛光里，卡斯宾正在比对新旧航线，袖口露出的船锚胎记与星图上的港口标记重合。“黄金海岸的坐标，”他的指尖划过她画的季风曲线，“和你18岁在观星屋算错的那个数据，差了正好三度。”
瑟西莉凑近，发现他在星图角落画了幅小速写：12岁的她踮脚调整象限仪，裙摆被海风扬起。“那时你总说我算错纬度，”她用羽毛笔补上漏画的星点，“其实你早知道，我是故意留个破绽，等你发现。”
他突然抓住她握笔的手，在星图空白处画下重叠的“CT&CB”：“就像我故意弄坏小艇龙骨，”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只为和你多待几个暴雨夜。”
暴风雨袭来时，瑟西莉正在给布里吉特演示星图测绘。剧烈的咳嗽让象限仪摔在地上，卡斯宾几乎是从甲板冲进来的，浑身滴着海水却先检查她的手掌：“有没有被碎片划伤？”
艾登的药剂在陶罐里沸腾，德雷克的咒骂混着莉迪亚收帆的哨声。瑟西莉望着卡斯宾蹲在地上捡碎片，突然想起第一世在长安城，他也是这样，在她坠楼前抓住她的手......跨越千年的温度，从未改变。
“等靠岸，”她摸着他手背上的新疤，“我们在新大陆的橡树上刻两个名字，好不好？”
他抬头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烛光：“还要刻上你13岁画的歪扭双雀，和我偷老芬奇鲸骨锯的日期。”
风暴最烈时，莉迪亚突然冲进星图室，红发滴着海水：“保罗的舰队在五海里外，”她把新旗塞给瑟西莉，“德雷克说这次要让鸢尾花旗永远沉在海底。”
瑟西莉摸着旗角的红发，想起三年前在里斯本，莉迪亚为了帮她偷星象仪，被海盗划破后背。“告诉德雷克，”她将旗角按在象限仪上，“双雀旗的尾羽，永远指向家的方向。”
少女跑出门的瞬间，瑟西莉看见她后背的船锚胎记......和卡斯宾掌心的一模一样。原来有些羁绊，早在星辰诞生前，就刻进了彼此的骨血。
季风转向的黎明，瑟西莉站在船首，看卡斯宾调整最后一道帆布。他转身时，晨光正好爬上他的眉骨，像极了第二世在鄮国，他第一次认出她时的模样。
“知道为什么前九次转世都失败了吗？”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因为那时的我，还没学会在风暴中吻你。”
咸风掠过唇间的瞬间，瑟西莉听见帆布撕裂的声音......不是来自船帆，而是来自她15岁那年，在心底偷偷系紧的那根缆绳。远处，莉迪亚的口哨声混着德雷克的咒骂，却比任何季风都温柔。
船首冲破晨雾的刹那，黄金海岸的轮廓浮现。瑟西莉摸着舵轮上的新刻痕，布里吉特的凿子与卡斯宾的锯痕交织，像在诉说三个时代的故事。
“瑟西莉，”卡斯宾递来温热的蜂蜜酒，杯底刻着小小的“CT&CB”，“还记得圣尼古拉斯市集的暗号吗？”
她笑了，星图在晨风中翻动：“今天风向如何？”
他望向远方的双雀星，掌心的胎记贴着她的：“风向北偏东，带着我们，去刻下新的故事。”
咸风吻过船舷，带着碎浪的私语。瑟西莉知道，所谓的双生锚点，从来不是刻在船骨上的缩写。而是当两个灵魂在时光的海洋里相遇，用补丁与凿痕，用咳嗽与笑骂，用跨越千年的心跳，共同写下的......属于彼此的航海日志。
船首的浪花翻涌，双雀旗猎猎作响。莉迪亚在桅杆顶吹响海螺，德雷克的鲸骨炮指向远方，布里吉特在舵轮旁刻下最后一道纹路。而她与卡斯宾，手牵手望向新大陆的第一缕阳光......那里没有星辰的预言，只有属于他们的，永不褪色的季风与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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