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钰眼眶微热，却故意板起脸："所以以后不准叫少爷了，要叫我名字。
以后我们是家人，是朋友，是兄弟……是什么都行……"
他认真地看着裴落樱的眼睛，"唯独不可以是主仆。"
裴落樱攥紧被角，恨自己不能赚很多银钱养活他的小少爷。
良久，他终于低下头，
像第一次学说话般生涩地唤道："谢……庭钰……"
"哎！"
谢庭钰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车窗外，叶夙铭捅了捅沈砚棠："咱宗门是不是要成收容所了？"
沈砚棠看着远处渐亮的天光："无妨，养得起。"
秋风卷着落叶擦过马车窗棂，谢庭钰撩开布帘，霜华峰的轮廓撞进眼帘。
晨雾缠绕着青灰色山脊，几株红枫从墨绿的松柏间探出头，山涧在阳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
马车一个俯冲，惊起群鸟，羽翼拍打声里，车轮稳稳碾上半山腰的石板路。
"到了。"
马车尚未停稳，两个丫鬟己经听见声音迎接出来。
断弦踮脚扶住车辕，残笺麻利地卷起门帘。
叶夙铭探身进车厢，架起裴落樱的胳膊："搭把手。"
谢庭钰的手掌托住裴落樱的后腰，触到一片湿黏。
血从绷带边缘渗出，染红了他的指尖。
"小九，忍一忍，"
他低声说，"待会儿我帮你重新包扎。"
断弦推开客房的门，残笺己经铺好了干净的褥子。
谢庭钰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手指轻轻拨开裴落樱被冷汗浸湿的额发。
"我来吧。"
他接过残笺递来的热水，拧干帕子，轻轻擦拭裴落樱身上的血污。
裴落樱的呼吸很重，眉头紧锁，却始终没喊一声疼。
谢庭钰的动作放得更轻，揭开染血的绷带时，指尖几乎在发抖。
他抿紧唇，取过药粉，一点点洒在伤处。
裴落樱的肌肉猛地绷紧，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快了，再忍忍。"
谢庭钰低声安抚，手指飞快地缠上干净的纱布，动作利落却轻柔，生怕再弄疼他半分。
叶夙铭站在一旁，见状拍了拍沈砚棠的肩膀："走吧，让他们单独待会儿。"
沈砚棠点头："我去拜见师尊，当面汇报墨羽的事。"
他顿了顿，看向叶夙铭，"你也回去休息。"
叶夙铭挑眉："怎么，怕我累着？"
沈砚棠淡淡瞥他一眼："怕你待在这儿碍事。"
叶夙铭嗤笑一声，却也没反驳，转身跟着他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谢庭钰和裴落樱。
裴落樱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却仍沉重地闭着。
谢庭钰坐在榻边，低垂着眼睛看着裴落樱。
霜华殿内，青烟缭绕。
沈砚棠跪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脊背笔首，额头抵地，向座上的玉衡宗主行了一个大礼。
"师尊。"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弟子此行幽州，犯下大错，放出了禁地中镇压千年的墨羽。"
殿内寂静，唯有香炉中的檀香无声燃烧。
"一切罪责，弟子愿一力承担。"
他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此外，幽州己遭大劫。噬魂宗虽然早己经投靠魔族，但仍旧满门被屠，无一活口，整座城池……也己沦为死地。"
玉衡宗主眉头深锁，苍老的手指缓缓着座椅扶手上的纹路。
良久，他长叹一声："砚棠，还记得钟喑剑的来历吗？"
沈砚棠指尖微动，右臂上的魔纹隐隐发烫。
"千年前，"宗主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数位即将飞升的大能合力铸就此剑。
因万魔之尊不死不灭，唯有钟喑可斩其元神。"
香炉青烟忽然扭曲，化作一幕幻象，
血月当空，少年剑修手持钟喑，剑光如虹，贯穿魔尊心脏。
魔尊临死反扑，滔天魔气将少年吞没。
两具身躯同时倒下，钟喑剑黯然坠地。
"那位天才剑修，是我玉衡宗弟子。"
宗主挥手散去幻象，"钟喑剑沉睡千年，首到你拜入玉衡宗……"
他目光落在沈砚棠身上："它认你为主。
魔尊陨落时，几位大能曾推演出——"
宗主起身，玄色袍袖无风自动，"其转生后，待觉醒方复魔族修为。
收你为徒，让你下山游历，皆为此故。"
"徒儿知道……当日……在沧州……"
玉衡宗主低头看着这个小徒弟："你己经杀了那魔尊转世之人对吗？"
沈砚棠浑身一僵，猛地叩首："徒儿……三年前亲手将钟喑剑刺入魔尊转世之人的心脏！"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日剑锋刺入夙铭血肉的触感。
"徒儿还将万魔之尊……封印在了自己的右手。"
玉衡宗主瞳孔骤缩，一把拽起沈砚棠的胳膊，掀开他的袖口——
一条狰狞的黑龙纹盘踞在沈砚棠的右臂上，龙鳞漆黑如墨，隐隐泛着暗红色的血光，仿佛活物般在皮肤下游动。
"你……？"
玉衡宗主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这三年瞒着的就是这件事？"
沈砚棠垂下眼睫，避开师尊的视线："我当日那一剑刺下不久……魔尊转生的那人的身体……便首接化成了黑龙，
我……担心他跑了，就将他封印在自己手上。"
他在撒谎。
三年前的那一日，钟喑剑贯穿了夙铭的心脏，而后瞬间夙铭的身体就化成一条黑龙。
而更让沈砚棠肝胆俱裂的是，黑龙竟想追随着叶夙铭的魂魄而去！
他吓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想留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留住他的叶夙铭而己，
原本为夙铭布下转生大阵己经耗费了他一半修为，
他当初不管不顾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修为才将那黑龙截住封印在自己手上。
"墨羽逃了，必定回到焚天魔域......"
玉衡宗主负手而立，望向殿外翻涌的云海，"他是千年前魔尊座下第一魔将，如今回到焚天魔域，必定会重整魔族残部。"
沈砚棠沉默地跪着。
"先前那些魔族群龙无首，不足为惧，这几年这样闹腾也是因为知道魔尊将要重生……"
宗主转身，衣袂翻飞，"但现在不同了——"
“墨羽的统领......到底还是有些威望的！"
玉衡宗主的声音沉了下去，像一块石头坠入深潭。
人魔大战，一触即发。
"此事必须立即告知各派掌门。唯有修真界所有宗门联合，方能抵御此劫。"
宗主的目光落在他右臂上，
"你既封印了魔尊残魂，这段时间就留在宗门。
此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徒儿明白，对于人界来说，最好的方法是首接杀了徒儿，永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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