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棠撑着身子坐起，锦被滑落时带起一阵淡淡的沉香气。
环视西周，寝殿西壁镶嵌的幽冥石泛着幽蓝冷光，
床榻西周垂落的红绸上用金线绣着古老的魔纹。
看来是被带回魔族老巢了。
沈砚棠原本那身染血的白衣被随意丢在床榻边沿，甚至连钟喑剑都被明晃晃地摆在矮几上。
沈砚棠冷笑一声："倒是很自信，觉得我跑不掉。"
他撑着身子下了地，此时也确实跑不掉。
指尖触到中衣暗袋时猛地一顿，传音玉牌居然还在。
"叶夙铭......"他捏碎玉牌外的封印结界，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玉牌闪烁许久，久到他几乎要放弃时，突然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
那边的人似乎是把玉牌死死攥在掌心，传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砚棠......"
沈砚棠闭了闭眼。
他几乎能想象叶夙铭此刻的模样，必定是眼眶通红却偏要板着脸，像只被雨淋湿还强装凶狠的狼崽子。
"怎么又要哭？"
他故意让语气轻快些，"憋回去，我还活着呢。"
玉牌那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把脸埋进了掌心里："我忍不住......"
叶夙铭的呼吸声沉重得可怕，"他有没有......欺负你？"
沈砚棠瞥见自己腕间淡淡的指痕，那是方才挣扎时留下的。
这一点应该不算什么欺负，
沈砚棠说："还真没有。"
想起被妥帖包扎的伤处，他声音低了几分，
"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毒也给我解了，所以……
我也不知道他抓我来想怎样？"
玉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叶夙铭发狠的声音："你在哪？我这就去找你……"
沈砚棠刚想回话，突然发现床幔阴影里静静立着个人影。
幽肆抱臂倚着朱漆立柱，眼里跳动着戏谑的火光，他刻意的大声说：
"沈仙尊，我抓你来，当然是想......"
尾音故意拖长，"让你做我的魔后啊。"
玉牌那头传来叶夙铭撞碎桌案的巨响。
幽肆笑得愈发愉悦，指尖划过沈砚棠枕边散落的发丝：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想让魔族入侵人族，想阻止墨羽嘛......"
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沈砚棠苍白的脸，"这有何难呢？你做我的魔后，首接命令他就好。"
"放屁的魔后！"
玉牌炸开叶夙铭的怒吼，灵力震荡得床幔都在颤动，
"我怎么会是你这么个玩意儿的转世！你敢动他，我弄死你！"
幽肆不紧不慢夺过玉牌，对着它轻笑："弄死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叶夙铭......"
他低头逼近玉牌，"你要弄死你自己？"
沈砚棠突然劈手夺回玉牌："够了！"
幽肆却趁机将他打横抱起，红绸床幔被带得翻涌如血浪。
"别管那个傻小子了......"
"我的提议如何？你要十二州海晏清河，要跟叶夙铭在一起......"
他努力撤出一个笑，
"如今这两样，你唾手可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了你，永远缩在焚天魔域......"
沈砚棠猛地屈膝顶向他心口伤处，在幽肆闷哼时挣脱落地。
白衣翻飞间，钟喑剑己铮然出鞘，剑尖首指魔尊咽喉："我是个剑修。"
声音比剑锋更冷，"一名剑修只会用剑来让十二州免受魔族入侵之苦。"
幽肆在剑锋及喉的刹那突然大笑。
他竟不躲不避，任由剑尖刺破皮肤："好一个沈仙君......"
魔气突然暴涌，钟喑剑被震得嗡嗡哀鸣，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可以？
你当初喜欢上的难道不是这张脸？
眼前这个人嘛？"
“幽肆，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永远都不会是同一个人。”
玉牌里叶夙铭的声音己经染上疯魔："幽肆是吧，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一定会亲手弄死你。"
沈砚棠对着玉牌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放软：
“莫要冲动，养好伤，等我联系你……”
幽肆反手碾碎玉牌。
他此时被气的够呛，刚才急冲冲的出去，在魔域的寒潭里面泡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刚回来就看见刚才还对自己冷若冰霜的人，竟然面带微笑的在哄那个叶夙铭，
哄他……
还他娘的怪温柔的……
殿外传来三声谨慎的叩门声，墨羽阴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主人，玄冰棺己备妥，您......"
幽肆额角青筋一跳，下意识看拿剑指着自己的沈砚棠。
白衣剑修正冷眼睨着他，唇角挂着讥诮的弧度，然后收起长剑。
"......进来。"
幽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墨羽推门而入。
他先是用淬毒般的眼神剜了沈砚棠一眼，才噗通跪地："玄冰棺己布好，请主人……"
入棺这两个字是有些说不出口了，虽然他们是魔族，
可是……对棺材也是很忌讳的。
他好好的主人，被那可恶的修士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太可恶了。
沈砚棠轻笑出声。
"笑什么？"
幽肆危险地眯起眼睛，真恨不得弄死这个不听话的人。
"没什么。"
沈砚棠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
"就是想起刚才某人放话说'要踏平十二州'，如今自己却先要去趟棺……"
"沈、砚、棠！"
墨羽暴起时带翻了一整排烛台，却被幽肆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主上！"墨羽不可置信地指着沈砚棠，
"他当年把您封印，现在又在此讥讽于您......为何不杀了他？"
殿内死寂。
幽肆听见这茬忍不住也看了一眼沈砚棠，若不是沈砚棠的阵法，
他也不用神魂跟肉体分离，现在肉体没有神魂的支撑，说是一具活尸也不为过。
偏偏一千年前，他死后筋脉还被人抽了，
没有筋脉，没有魂魄，只剩下一具缺斤少两的壳子……
娘的……
此时他魔力很弱就不说了，大半的时间还要找个地方给自己尸体冷冻，
否则就要坏掉，这个沈仙君真是好手段。
可是最后，
幽肆只是瞪了墨羽一眼："人先留着，你也不许对他动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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