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圣山谲影
居延海的春水漫过芦苇荡时，祭司团的争执己持续了三十三天。淳维站在巫咸的毡帐外，指尖触到兽皮帐幕上凝结的盐霜，颗粒状的结晶硌着掌心，像极了鸣条岗战场上嵌在青铜剑刃的沙砾。帐内传来龟甲与狼骨的碰撞声，龟甲的脆响带着夏族《连山易》的韵律，狼骨的闷响裹挟着獯鬻族《腾格里祭》的震颤，两种声音在晨风中扭结，如同悬泉峡谷中未融的冰与将沸的血。
“昆仑是夏族的根，根须深扎在《山海经》的字缝里！”巫咸的声音带着铸剑炉的灼热，淳维想象着老人此刻定是攥着半片残破的《禹贡图》，图上“昆仑虚”三字的朱砂己褪成暗红，却仍像滴在雪地上的血。“那里有不死的火，”巫咸的青铜铃铛突然作响，“有能铸天下之剑的‘昆吾铁’，是大禹治水时从圣山求得的神铁！”
“腾格里的圣山在极北，”萨满阔阔台的狼头杖重重敲击地面，杖首的狼眼玛瑙迸出火星，惊起的沙蜥在阳光下投出狼形影子，“那里的雪比夏人的史书更古老，苍狼的第一个脚印，就踩在圣山的冰原上，每道爪痕都凝结着星辰的碎屑。”他身后的游牧牧民捧着狼皮地图，兽皮上用鹿血绘着九曲冰河，每条支流都像苍狼的尾椎骨。
淳维掀开帐帘，玄铁剑残片在掌心发烫——这是悬泉之战中从商将剑刃上崩落的，此刻泛着靛青色幽光，仿佛封存着昆仑的呼吸。“那就让天地裁断。”他将残片投入火塘，火星骤然腾起，“用‘双祭之法’，让龟甲与狼骨同受玄铁之火。”巫咸的龟甲己有七百年历史，背甲上刻着夏族七代先王的名讳；阔阔台的狼骨取自百年苍狼，骨腔里还凝着腾格里沙漠的风。
当两件圣物悬在火塘上方，玄铁碎片突然裂变，迸出的火星竟在烟幕中拼出层叠的山影：底层是斧劈般的峭壁，中层是环状的云海，顶层是金光闪耀的台阁，正是《山海经》中“昆仑三重”——增城、玄圃、天庭的具象。夏族少女阿荔指着火星组成的山尖：“看！那里有光，像玉门关的晨雾，却带着狼眼的冷冽！”话音未落，狼骨突然爆裂，裂纹如闪电划过龟甲，两道纹路在灰烬中完全重合，指向西北偏西——那个在《禹贡图》上被朱砂圈住，却因战乱残破的“昆仑虚”方位。
巫咸趁热展开残卷，十羚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用獯鬻族的狼毫笔蘸着混了狼血的朱砂，在空白处补注合文：“玄铁所指，乃我族当归。”“归”字的下半部是夏族的“止”（足印），上半部是獯鬻的“狼首”，狼鼻正好对着地图上的山影，仿佛圣山在召唤流亡者的脚步。
第二节 幻火释经
祭典在满月夜达到高潮，月光给悬泉峡谷的岩画镀上银边，狼首与蝉纹在石壁上活了过来，仿佛在跳一支古老的圆舞。巫师们饮用的“醒梦汤”在皮囊中晃荡，迷幻草的苦香混着昆仑雪水的清冽，在舌尖绽开，如同两族血液在血管里的初次交融。巫礼的骨笛缠满胡杨新枝，每片叶子都用锥针刻着昆仑的云气纹，吹奏时枝叶颤动，在火光中投射出流动的山影；阔阔台的狼头杖系着夏族的丝绦，穗子上坠着合文写成的“腾格里”，银铃与玉璜的声响，织成沟通天地的经纬。
当第一缕迷幻烟雾升入夜空，族人们看见篝火中浮现异象：昆仑的山影与苍狼的图腾渐渐叠合，形成一座有狼首的神山，狼耳是陡峭的冰峰，狼牙是的岩层，而狼颈的鬃毛，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炎火之山”，永远燃烧着不熄的圣火。巫咸突然倒地，龟甲滚向篝火，在火星中显影：“大禹的车驾！”他的声音混着哭腔，“他站在昆仑之丘，左手握着玄铁剑，剑身刻着两族的合文；右手牵着腾格里的苍狼，狼爪踩着商族的鬼面盾！”
几乎同时，阔阔台发出狼嚎，声音震落帐顶的积雪：“腾格里显灵了！圣山的雪下埋着第一只苍狼的骨，骨头上刻着夏族的云雷纹与獯鬻的狼鹿纹，那是两族共生的印记！”他的狼头杖突然指向星空，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篝火中的山影，星芒与火光交缠，在沙地上投出巨大的合文“昆”——狼首望山，山含星芒。
在致幻的烟雾中，族人们开始在沙地上描绘心中的昆仑：夏族匠人用青铜刀刻出三层方台，每层都雕着蝉纹环伺的神树；游牧牧民则用骨刀划出九曲冰河，每条支流都缀着狼爪印。淳昊的左眼己蒙上白翳，却坚持用断剑刻下第一笔，剑刃在沙地上划出的痕迹，竟与悬泉瀑布的曲线完美重合——那是他与阿依娜共同战斗过的地方，此刻化作圣山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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