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宫灯染成暗红色,苏挽月攥着扫帚跨进积灰的琉璃门。
李嬷嬷今晨特意用帕子捂着红疹遍布的脸,说西苑冷宫要洒扫出三十年前先帝胞弟暴毙时的模样。
"这地方连乌鸦都绕着飞呢。"老妇人阴恻恻往她腰间挂铜铃,"若听见铃响,记得喊祖宗饶命。"
此刻铜铃正撞在褪色的雕花门框上。
苏挽月望着满地发霉的经幡嗤笑,指尖扫过积灰的紫檀案几,突然在莲花纹凹槽里触到粘稠的凝露。
凑近嗅了嗅,竟是能致幻的曼陀罗汁。
"倒会挑地方。"她抬脚碾碎角落里发黑的佛手柑,前世太医院秘档里记载过,曼陀罗汁混着佛手柑烧出的烟,能让活人看见阴兵借道的幻象。
窗棂上那些刀痕看似凌乱,细看分明是二十年前漠北骑兵惯用的弯月斩。
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苏挽月反手将扫帚杆抵在门框夹角,借力跃上横梁。
蛛网簌簌落在她鸦青裙裾上,底下传来靴底碾过碎瓷的轻响。
月光从破瓦间漏进来,映出来人腰间晃动的螭纹玉珏。
"掌事宫女夜探鬼殿?"萧景琰懒洋洋倚着半扇雕龙屏风,玄色暗纹锦袍沾着几缕可疑的胭脂香,"莫不是来会情郎?"
苏挽月垂眸望着他发冠上歪斜的东珠,想起三日前这人在御花园假山里佯装醉卧,实则用玉扳指刮走了南诏使臣的密信匣扣。"殿下才是走错了戏台。"她故意让半截藕荷色裙角垂在梁下晃,"这处唱的是钟馗嫁妹,可不是游龙戏凤。"
阴影里传来闷笑。
萧景琰突然甩出腰间蹀躞带,银扣精准缠上房梁。
苏挽月在他跃起的瞬间翻身后仰,发间银簪却勾住了对方襟前金线。
两人裹着陈年蛛网跌进经幡堆,铜铃在纠缠的衣带间响成一片。
"苏姑娘好生热情。"萧景琰撑着手肘轻笑,鼻尖几乎蹭到她颈间艾草香。
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她腕上新结的痂,"只是这伤。。。看着像是被血藤汁溅着了?"
苏挽月屈膝顶在他腰侧软甲上,"殿下若真关心奴婢,不如查查内务府上月领走的五十斤艾草,怎么半数进了凤仪宫小厨房。"她借着起身的力道扯回银簪,顺势将沾了曼陀罗汁的帕子塞进他前襟,"此物最宜镇魇,殿下夜里安枕时记得压在枕下。"
萧景琰捻着染毒的丝帕低笑,月光突然被翻涌的乌云吞噬。
狂风撞开残破的槛窗,满地经幡竟无风自动地聚成旋涡。
苏挽月突然拽住他蹀躞带往佛龛后滚,三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发梢钉入砖缝。
"看来有人不想本王听戏。"萧景琰反手甩出玉珏击灭摇曳的烛火,在骤然降临的黑暗里准确扣住苏挽月的腕子。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苏姑娘方才说这里该唱钟馗嫁妹?"
阴风裹着曼陀罗的甜香灌进来,苏挽月在他掌心飞快地划字:西南角。
檐角铜铃突然疯响,无数黑影从经幡堆里爬起。
萧景琰揽着她腰身旋身踢翻鎏金香炉,燃烧的灰烬里腾起妖异的紫烟。
苏挽月趁机扬出袖中药粉,烟雾中顿时响起凄厉的鸦啼。
"明日申时三刻。"萧景琰的声音混在铜铃声中,唇瓣若有似无擦过她冰凉的耳坠,"御药房第三列暗格。"
帅气溜溜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瓦当上的积雪扑簌簌坠落,苏挽月望着他消失在飞檐间的背影,弯腰拾起片沾着龙涎香的碎帛。
远处梅林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嬷嬷织金裙摆的窸窣声混着沈墨的玄铁靴底,正一明一暗地逼近结冰的回廊。
她将曼陀罗汁抹在佛龛后的玉雕貔貅眼珠上,那对蒙尘的兽瞳顿时泛起血丝。
当铜铃再次被夜风撞响时,整座宫殿都回荡起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佛龛后渗出的曼陀罗汁在青砖上蜿蜒成线,苏挽月将扫帚横插进雕花门缝。
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得东倒西歪,她听见李嬷嬷刻意压低的嗤笑从三重朱门外传来,织金裙摆正扫过结冰的石阶。
"挽月姑娘?"老嬷嬷掐着嗓子唤人,三寸金莲却往后退了半步,"可要老婆子送盏灯进去?"
琉璃窗忽明忽暗地映出鬼影幢幢,沈墨的玄铁靴尖碾碎回廊冰凌,他藏在梅枝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嬷嬷腰间鼓囊的锦囊。那里露出的半截红绳,与三日前勒死浣衣局宫娥的凶器如出一辙。
殿内突然响起婴儿凄厉的啼哭。
李嬷嬷染着丹蔻的指甲抠进窗棂,正要探头,整扇雕花木门轰然洞开。
浓雾裹着腥甜的药粉扑面而来,她踉跄后退时踩住自己披风,后腰撞上沈墨暗中弹出的梅枝,整个人栽进雪堆里。
"嬷嬷当心。"苏挽月提着破灯笼跨过门槛,鸦青裙裾扫过老妇人发颤的金步摇,"这冷宫地砖最爱吃胭脂。"
萧景琰斜倚在朱漆斑驳的廊柱上,指尖转着那方染毒的丝帕:"本王倒不知,掌事姑姑这般体恤宫人。"他玄色锦袍下摆沾着经幡碎屑,靴底正踩着半截未燃尽的迷魂香。
李嬷嬷慌忙去摸腰间锦囊,却发现装着毒蝎的琉璃瓶不翼而飞。
抬头正撞见苏挽月腕间晃动的银铃铛。那分明是她今晨亲手系上的招魂铃!
"夜路走多总会撞鬼。"苏挽月弯腰替老妇人拂去鬓边残雪,顺势将琉璃瓶塞回对方袖袋。
冰凉的蝎尾擦过李嬷嬷腕间旧疤,惊得她险些咬断舌头。
远处宫墙传来三更梆子响,沈墨的剑鞘无声抵住想要报信的小太监。
他望着苏挽月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句冲到嘴边的"阿月"。
十年前被推进冰窟的小丫头,如今连眼风扫过带毒的银针都带着笑。
"明日记得来取扫洒册子。"苏挽月突然抬高声量,指尖银光闪过李嬷嬷的织金腰带。
三根淬毒的牛毛针簌簌落入雪地,被萧景琰用玉扳指碾成齑粉。
老嬷嬷连滚带爬消失在回廊尽头时,梅林深处传来瓦当坠地的脆响。
萧景琰把玩着从她发髻顺走的金镶玉梳篦,突然轻笑:"苏姑娘这招狸猫换太子,倒让本王想起。。。"
"殿下该回宫试药了。"苏挽月截住话头,将沾着曼陀罗汁的帕子拍在他掌心。
转身时发梢扫过对方腰间螭纹玉珏,暗格里新添的漠北密信硌得她指尖发烫。
沈墨的剑穗在飞檐上晃了晃,终究没入黑暗。
更漏声穿过结冰的太液池,苏挽月在拐角处突然驻足。青砖上赫然印着半枚凤头履的湿痕,那金线勾出的牡丹纹样,分明是皇后身边一品女官才能穿的制式。
她将染毒的银簪插回云鬓,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琉璃瓦上的积雪扑簌簌坠落,盖住了身后经年累月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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