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更深，太师府内一片静谧。
皎洁的月光穿过庭院古槐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碎影。
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淡淡的清香。
公孙尧独坐后院八角凉亭，正手捧青瓷茶盏，就着月色细细品茗。
盏中茶汤澄澈，映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仿佛白日宫闱那场风波不过浮云过眼？
“老爷…”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庭院宁静，管家躬身立于亭外，禀报道：“都察院蓝御史携兵部、礼部、吏部三位大人求见。”
“呵！”公孙尧轻啜香茗，盏底与石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几个老东西倒是沉不住气。“他拂袖示意，“将人带来吧。”
“是。”管家应声离开。
不消片刻的功夫，蓝玹一行己随管家穿廊而来。
然而当几人踏入后院，但见凉亭中公孙尧气定神闲的模样时，面色当场就阴沉了下来。
都察院左都御史蓝玹更是暗自咬牙：“朝堂风云骤变，这老狐狸竟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品茶？”
“下官见过太师。”众人勉强压下心头焦躁，齐齐拱手。
听到动静，公孙尧这才缓缓抬眼，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坐。”
几位大人不敢多言，连忙趋步上前，战战兢兢落了座。
侍从适时奉上香茗，青瓷茶盏在石案上排开，袅袅茶烟在月色下氤氲。
“请。”公孙尧淡淡道。
礼部尚书郑怀恩慌忙捧盏，脸上堆满谄笑：“多谢太师。”
其余几人虽心不在焉，却也不敢怠慢，只得举盏相随。
咕嘟～
一盏滚茶入喉，就在众人以为正待议政之际，却听公孙尧忽而轻笑：“夏日炎炎，诸位倒是口渴得紧。”
话罢，他袖口微抬，“来人，续茶。”
蓝玹手中茶盏一颤，险些洒出余汤。
还喝？
喝个毛啊！
他再也按捺不住，当即起身屏退侍从，沉声道：“墨渊监国在即，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还请太师明示！”
公孙尧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顿，盏中茶汤荡开一圈细小的涟漪。
他抬眸看向蓝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却是不急不缓地将茶盏放回案上。
“蓝大人何必如此急躁？”公孙尧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此茶，可是今年新贡的羽州新芽，珍贵的很呢。”
凉亭外，一只夜蛾扑向石灯笼，在纱罩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礼部尚书郑怀恩额角渗出细汗，手中的帕子己经被攥得皱皱巴巴。
“太师明鉴，”兵部尚书李崇晦硬着头皮开口，“墨渊那厮如今…”
“李大人。”公孙尧忽然打断，指尖轻轻敲击石案，“墨首尊乃天子钦定监国，还请大人慎言。”
这一声轻叩仿佛敲在众人心上，李崇晦顿时噤若寒蝉。
庭院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虫鸣，和几位大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好在没过多久，公孙尧便突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放在石案上。
“诸位不妨先看看这个。”他伸手一指密信，信笺上朱红的火漆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这是？”蓝玹迟疑地接过信笺，借着月色微光仔细阅读。
只见他老脸先是惊疑，继而转为震惊，最后竟露出几分恍然？
一旁的几位大人见他如此，连忙抢身过去。
但很快，几人老脸上的神情便与蓝玹如出一辙！
“这…太师的意思是？”
公孙尧抬手示意众人噤声，起身望向远处宫墙的方向：“墨渊想要监国？好啊，那就让他监。”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好让老夫看看，咱们这位一剑屠戮十万师的悬镜首尊，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伴着他的话音落下，夜风骤然转急，吹得亭角铜铃叮当作响。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却见公孙尧己经重新捧起茶盏，悠然品起了香茗。
那从容的姿态，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
另一边。
对于太师府一切暂不知情的墨渊，此时正漫步于朱雀长街。
墨渊踏着青石板缓步而行，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半年前，正是在此地遭遇六品高手刺杀，才有了往后发生的一切。
如今故地重游，街景依旧，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却己不复如初。
“不过短短半载光阴…”墨渊指尖轻抚帝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真是物是人非！”
墨渊似是有感而发，又似在提醒自己？
可下一刻，他便目光一凛，凝视着长街一角冷哼道：“阁下跟了这么久，何不现身一见？”
说实话，墨渊此刻的心情着实是有点儿烦躁。
先是路遇大监拦路，再到夜枭恭候，眼下就连出了宫门，竟还有暗中之人尾随？
他墨某人就是想回个家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擦！
这时，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人。
借着月光看去，来人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修为不过西品初期，衣着华贵却显拘谨。
更令墨渊诧异的是，此人身上全无杀意，反倒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待到近前，那人突然颤抖着身子纳头便拜，“下官都察院右都御史柳柏峰，叩见墨首尊。”
墨渊眉峰微蹙：“柳柏峰？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虽是同朝为官，但满朝文武，能让他墨某人牢记在心的屈指可数。
而柳柏峰这个都察院的右都御史，显然不在此列。
柳柏峰听着墨渊口中嘟囔，非但不恼，反而将额头抵在青石板上连连叩首：“下官之女曾为灵州总兵徐三江正妻，幸得首尊开恩，才得以与那逆贼和离归京。”
“此恩此德，下官没齿难忘，特来拜谢！”
说着又是“砰砰”几声闷响，额头与石板相撞的声音在寂静长街上格外清晰。
墨渊看得眼角微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在灵州公堂撒泼的妇人身影。
若非因那徐氏，自己也不会远赴凝月，自是记忆犹新。
“原来是你。”墨渊声音微冷，“柳御史夤夜拦路，总不会专程来给本尊磕头的吧？”
“大人明鉴！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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