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一匹快马踏碎鄞州城外的露水。
尤必用翻身下马时，斗篷上还沾着夜行的寒霜。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城楼，在墨渊身后单膝跪地：“首尊，悬镜司密报！”
墨渊并未回头，只是指尖在城墙青砖上轻轻一叩：“讲。”
“京城来信，赵福海现下藏身于京都三十里外的青萝别院！”
说到这儿，尤必用略作停顿，遂压低声音道，“那青萝别院...乃兵部尚书李崇晦的私产！”
“李崇晦？没想到是他？”墨渊眸色骤冷，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不怒自威的老者身影。
李崇晦这人向来寡言少语，墨渊原以为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没想到竟会包庇赵福海？
“兵部尚书？哼！”
城楼下，百姓的哭诉声随风飘来。
墨渊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己凝起三尺寒冰：“你留此地坐镇，务必将三州灾民安置妥当！”
“首尊，区区赵福海，要不让属下带人…”
“锵——”
帝渊剑出鞘半寸，龙吟般的剑鸣截断尤必用后续话语。
墨渊终于转身，晨光在他紫袍上镀了层血色的边：“三州冤魂未散，本尊岂能假手他人？”
“是。不过还有一事…属下……”尤必用眉宇间浮现一抹忧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墨渊神色微动。
“有话就说，这支支吾吾的作风可不像你。”
“诺。”
尤必用拱手施了一礼，复又跪地禀报道：“京都传来的消息中提及…提及陛下己于五日前驾崩离世！大监悲痛欲绝之下，也随之去了！”
“终究还是走了么…”墨渊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悲凉，但很快便隐而不见。
少帝病体难支，这本在他预料之中。
只是那一品巅峰的大监竟会选择殉葬，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倒是个忠义之人，可惜了！”
墨渊幽幽一叹，但也因大监的死讯猜到了什么：“看来陛下...终究未能达成所愿啊！”
“首尊英明，陛下辛劳多日，然凝、淑二妃却始终未曾显怀，也是因此，大监方选择了追随陛下而去。”尤必用如实说道。
“唉，你下去吧，本尊想一个人静静。”
“是，属下告退。”
尤必用起身退了下去，眨眼偌大的城楼之上，便只剩下了墨渊一人。
而他…也在城楼孤身站了很久、很久！
说实话，这一刻的墨渊有些迷茫了。
“少帝归天，承氏无后，这大煌万里河山，又该托付何人呢？”
流落在外的亲王，皇后腹中生父难明的胎儿，皆非少帝所愿，亦非他墨渊所愿！
可除此之外，又有谁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微风拂过城头，吹动少年额前碎发，却吹不散他眼底的隐忧。
时间悄然流逝，日影西斜。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渊方才回神，重重叹息道：“罢了，船到桥头自然首。至于现在……”
“先肃清朝堂沉珂，解决了那群蛀虫再说！”
裹挟着森然杀机的话语消散在晨雾中，墨渊的身影亦如清风般，转瞬消失在城楼之上。。
……
当日戌时，京郊青萝山。
一道紫影破空而至，稳稳落在嶙峋山巅。
他垂眸俯瞰，只见山脚下的别院灯火灼灼，三重朱墙内隐约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在寂静山林中显得尤为刺耳。
“倒是挺会享受！”
墨渊嘟囔一声，随即解下腰间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酒囊，仰头饮尽最后一口烈酒。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完美下颌滑落，在紫缎衣襟上洇开暗痕。
“赵福海…呵～这杯敬你升天！”
话毕，少年信手抛却空囊，那皮囊坠入深渊，良久才传来细微回响。
“咚～”
恰在此时，别院正厅突然爆出阵阵哄笑。
墨渊眸色骤冷，身形霎时如鬼魅般掠下山崖。
少年紫袍藏于夜色，唯有帝渊剑鞘上缠绕的白布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那是他来之前…特意准备的！
……
片刻后，夜风乍起。
青萝别院第一重院墙外，六名佩刀侍卫正沿墙巡守。
为首的一位汉子突然驻足，面露疑惑道：“你们可有听见…噗！”
话音未落，便闻一声利器入肉之声，随后六人的喉间竟同时绽开一道猩红细线！
墨渊的身影兀地出现墙头，甩手隐去指尖剑气，趁着尸体尚未倒地间，己悄然跃入内院。
初入内院，入目便是密密麻麻巡逻的侍卫正举着火把如萤火游走，期间偶尔还夹杂着夜风送来的断续低语：
“大爷我京城待好好的，居然被派来这种鬼地方，还得保护一个五品小官？特奶奶的！”
“你就少说几句吧，若是被上头听到，小心你我项上人头。”
“哼！也就是那狗东西机敏，不然上头哪儿需如此麻烦？”
“……”
檐角阴影中，墨渊听着众侍卫低语，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轻笑。
不过他并未现身逼问众人，而是化影穿廊，所过之处侍卫接连倒地。
整个过程，竟无一人能发出丝毫动静？
更无人察觉一道紫影掠过重檐，正在快速逼近灯火最盛的后堂！
……
灯火通明的后堂，窗纸上映出几个脑满肠肥的身影。
待墨渊无声逼近时，堂内隐约传来几声醉醺醺的笑谈：“嘿嘿～那些贱民死绝了才好！省得浪费粮食。”
“还是知州大人高明，眼下我等只需静候疫情过去，届时那些无主良田可就尽入吾彀咯！”
“哈哈～吃酒吃酒。”
笑谈声落，丝竹之声再起。
可也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轰！”
百年檀木门轰然碎裂，一道素白布条如游蛇窜入厅堂，倏忽炸作漫天雪絮。
纷纷扬扬的布条如天女散花般坠落众人头顶，恍若索命幡影浮动！
而伴着布帛裂空之声，一道清冷嗓音也随之幽幽响起：“啧啧～这青萝别院，倒是处雅致之所。”
话音甫落，众人方才惊见一玉面含霜、眸若寒星的紫衣少年，负手而入！
“何.....何人放肆？！”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众人酒杯“当啷”落地，琼浆玉液溅在绣金地毯。
就连那群弹奏丝乐的乐伎们，都被吓得瑟缩成团，琵琶弦断声刺耳。
“赵福海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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