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安心个屁！”胖子压低嗓音咒骂道。
这荒郊野岭分明是那小子精心挑选的，搞不好早就摸清了小姐底细。
知道小姐身份倒不打紧，要命的是那家伙自己的身份——悬镜司首尊！
墨渊离府那日，身份便如碎玉入潭，不再是秘密。
如今京都但凡能在高门大户说得上话的，谁不认得他那张脸？
胖子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偏头却见同伴正仰着脖子打哈欠，后槽牙顿时咬得咯吱响。
“你大爷的瘦猴！”胖子铁钳般的手掌拧住对方大腿，“你能不能别发哈欠？”
“那悬镜首尊处心积虑的接近小姐，要说没算计，老子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瘦子龇牙拍开腿上熊掌：“算计又如何？小姐此次不过是返乡祭祖，他能挖出个屁。”
话落，瘦子凹陷的眼窝里浮起讥诮，“倒是你这身肥油，再抖下去该把狼招来了。”
“娘的！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哈？”胖子愣住挠头。
“......”
土坡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消融在夜色里。
而另一边的墨渊，则是屈指弹落火折子，篝火“轰”地窜起三尺金红。
就是那火吧，烧的太快，转眼就化作了满地星屑！
或许是觉得过意不去，又或许是出于礼貌，墨渊思索一二，遂将外衣脱下递了过去。
“更深露重，披着点儿吧。”
“多谢。”公孙灵羽唇角绽开梨涡，指尖诚实地蜷进尚带余温的衣料。
鹅黄裙裾下悄悄并拢的膝头，早在夜雾下起了鸡皮疙瘩，主要她是真的冷！
“少侠欲往何方？”将青色徐锦披在身上的公孙灵羽随意问道。
正愁找不到话口的墨渊，眉峰微挑，“一路向西，随遇而安，没什么目的地。”
“向西呀…”少女下巴枕着膝头，青丝垂落成帘。
有心想继续聊上几句消磨时光吧，可女儿家的矜持，还是让她止住话头安静了下来。
她不说话，明显知道不能操之过急的墨渊，自不会贸然发问。
“姑娘歇着吧，在下为姑娘守夜。”
话落起身，退至公孙灵羽五步外，方才寻了块儿平整的石头坐下，整套动作异常的干净利落！
他就不信，这女人今晚能睡得着！
只要睡不着，到时候……
心里怀着小九九的墨渊，阖目调息，俨然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见他这般，公孙灵羽不由渐渐放下了防备。
抱膝凝视着墨渊侧颜，月光将青丝镀作银瀑，忽而轻叹：“如此品貌倒也罕见，若是...唉！”
一声长叹，似乎带出了少女隐藏心底的愁绪？
也让她收回视线，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臂弯。
“公孙太师的掌上明珠，竟也有解不开的忧愁？”墨渊蹙眉。
暗中打量着蜷缩成团的倩影，他总觉得，这丫头似乎并不像表面那般开心？
夜色如水，草叶凝霜，时间伴着虫鸣悄然流逝。
这一夜，正如墨渊所料，公孙灵羽失眠了！
初始，她不觉得有什么。
可慢慢的，西周除了偶尔虫鸣外，一片静寂无声，她有些怕啦！
终于在第无数次翻身后，公孙灵羽忽地撑起身子：“郝少侠？你睡了嘛？”
“没。”墨渊及时应声。
得到回应的公孙灵羽，立马提着裙角碎步奔来，“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呗？”
“好。”
墨渊惜字如金，姑娘也不恼。
见对方答应，她屈膝坐在三尺外的青石上，指尖绕着腰绦：“观少侠年龄应该还未及冠，可曾婚配？”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儿将墨渊给干懵过去。
虽说这个时代的男子普遍成婚早，但他若是成婚了的话，还怎么可能一个人在外边儿浪呀？
“目前孑然一身。”
“那...可有心仪姑娘？”
“没。”
“没？少侠家里可是官宦？”
“不是，祖辈经商，有点儿小钱。”
“商贾之家？挺好。”公孙灵羽忽而倾身，发间金步摇簌簌作响，“少侠可想过入仕？”
墨渊不着痕迹后仰半寸，月光恰好照亮他抽搐的嘴角：“暂未。”
“那不知少侠可有兄弟姊妹？”
“……”
公孙灵羽似乎对墨渊这个人，很感兴趣？
就是她问的那些问题吧，着实让墨渊头大的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头看上他墨某人了呢！
最后墨渊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正好聊了许久，索性接过话茬问道：“恕在下唐突，姑娘这大老远的去梧州作甚？”
“我呀？祖籍就在梧州，此次偷跑出来，想回祖宅看看。”公孙灵羽眼波流转，说的半真半假。
别说，两人还挺像？
公孙灵羽还好点，她只是在出门儿一事上撒了谎。
不像墨渊，嘴里属实没一句实话！
“祖宅？”墨渊剑眉微挑，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也怪他对朝堂老臣的底细了解不深，并不清楚太师祖籍。
“原来是归乡省亲。”
墨渊微微颔首，旋即话锋一转：“唐突问句，姑娘既是返乡，又何至于出逃？”
“不是省亲啦。”少女倏然垂眸：“我不过是想在出阁前，再回老宅看看，顺道散散心，不想有人跟着而己。”
“出阁？”墨渊放在膝上的手顿了顿。
“对呀，寻常女子及笄便该许人家了。”少女偏头望向茫茫旷野，“我这己算迟了许久呢！”
公孙灵羽其实并不大，可能还比墨渊小个几月。
这么小就要嫁人，墨渊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这个世界的风气自古如此！
他能看得出，这姑娘在出阁一事上并未撒谎，故而思索片刻后，还是起身郑重施了一礼。
“那便祝姑娘…觅得良缘，琴瑟和鸣。”
再怎么说，也有点萍水相逢的交情，说句好话捎带嘴的事儿嘛。
可不曾想，他话音初落，公孙灵羽灵动的眼眶内就多了一汪水雾。
“良缘？”
公孙灵羽忽地轻笑，转而便自嘲道：“何为良缘？莫说品性才学，如今我连对方是哪家公子、姓甚名谁都犹未可知。”
“呵～或许这便是身为女子的宿命吧，我…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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